《式微》辛翟

16、人生由命非由他

　　“三师公，高姑娘来了。”子湘在门外行了一礼。
　　“进来吧。”清朗的声音传来，高渐夜有意慢了一拍，子湘走了几步，回头：“怎么了？”
　　“主先行，客居左。”高渐夜说道。
　　“渐夜姑娘还未入我门便已懂得儒家礼数，”张良缓缓走出来，“只是——子夜，现在既然入得儒家，怎么还行外人礼节？”
　　子，夜。
　　子湘听了便笑起来：“子夜，快点说三师公好啊。”
　　又多了一个师妹，真是不赖，而且这个师妹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似乎想得也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高渐夜微微一扬眉：“啊…三、三师公……”
　　不那么老吧？辈分那么大。
　　“先进来吧。子湘，你先去帮子夜安排住处。”
　　“是。”子湘一礼离开。

　　高渐夜这才随张良进屋。
　　“刚才听子湘说儒家六艺皆须修习，男弟子和女弟子的修习内容可有不同？”
　　张良收起了方才在看的竹简：“难易不同，门法不同。”
　　高渐夜点点头：“所以说女弟子学表，男弟子由表及里了？”
　　“啧，”张良难得摇摇头：“话虽如此，子夜何必不留情面？”
　　高渐夜将凌云放在腿上有意无意弹拨几下，心道：明明就是有男女之别干嘛不肯承认？
　　“子夜还有一个请求。”
　　高渐夜说道，束发的细带垂下，张良想起那夜的辩合她也是这样的姿态问自己——“儒家一直标榜的高行节义，究竟是什么？”
　　而未过月余，这个女孩子就进了儒家的门，并且连对自己的称呼都从以前平等而论的“子房先生”变成了“三师公”。
　　礼数，也许真的会禁锢一个人。
　　张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神来问：“什么？”
　　“可以让我和……和男弟子一道修习么？”
　　高渐夜平生极少求人，请人办事拉不下脸，上回请求白凤的态度已经是她的极限，这一回又在刚入儒家时提了这么个事，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嗯？”张良盯着她，似乎从未见过她一样。
　　高渐夜在这种目光里低了头，声音却冷了些：“可以让我和和男弟子一道修习么？”
　　张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问道：“你不会后悔么？”
　　“为什么要后悔？”高渐夜抬眼看了张良一眼。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
　　张良垂了眼，真的是要兼修百家么……
　　“五射五御能坚持吧？女弟子的话，并不如男弟子般严格。”张良补充说。
　　高渐夜倒是微笑起来：“来都来了，学个半调子像什么样？多下些功夫罢了。”
　　张良听她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在说什么，点点头：“那来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高渐夜拿了凌云琴，随张良出门。
　　“哦，对了，”张良略略顿了一下：“以后称呼要改了，师叔师公，师兄师姐——记住了？”
　　这样看来很吃亏啊，高渐夜在后面想。

　　“三省屋舍——吾日三省吾身。”高渐夜点点头。
　　“这是男子的地方，女子居所在后面。”张良说道：“那里——温惠居。”
　　“温惠居？”高渐夜扬眉：“可是取自‘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不错，”张良笑起来：“取《燕燕》，‘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之意。”
　　“温惠淑慎……”高渐夜低了头，她似乎一条都不占。
　　刚转弯，就看见子湘迎出来：“三师公，都安排好了。”
　　“你就和子湘去吧，等一会儿记得到问道书院去。”张良颔首，转身离开了。

　　子湘对高渐夜一笑：“来吧，换了衣裳我们就去。”
　　高渐夜想想：“三师公答应我和男弟子一道修习……”
　　“啊？”子湘愣了：“与男弟子修习……子夜，那样的话——”
　　“不会怎样的。”高渐夜走过去。
　　“……唉！”子湘在后面一耸肩，叹了口气跟上去。
　　以后就该在这里过了，似乎也不错。
　　高渐夜迈进门时想。

　　刚进了门，一个青绿衣衫的女孩子便迎了上来，未等子湘进来便关了门。
　　子湘在外面敲门：“怎么了？”
　　“嗯？”高渐夜闻声回了头，只见那青衣少女变了脸色，手上寒光一闪，竟是取命之招！
　　高渐夜的凌云琴还在手里！
　　她知道凌云木能克天下神兵！
　　高渐夜松了包袱，将琴一歪，挡住了夺命的一击。
　　她的个子高，后退的步子着急也比一般时候大，那青衣的少女一招不成，又追上几步，竟是打定主意要杀人。
　　高渐夜一抬右腿，右手抽出靴旁的匕首。
　　此时子湘在门外大力拍打着门：“来人啊！来人啊！子夜！”
　　高渐夜已经被逼至墙角，利刃破空，直直向颈部刺来。
　　而她右手的匕首已经到了那少女的腰腹之处——少女用空出的左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高渐夜松开了抱着凌云的左手，也同样抓住了她的右腕，却被利刃划破了手臂。
　　“受死吧！”那少女一抬右腿，膝盖撞在高渐夜的小腹上，高渐夜痛得弯了腰：“啊……”
　　“为什么……啊……”她忍痛问道，腹上又挨了一下。
　　“该死！”那少女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该死！”
　　“还不一定……”高渐夜咬牙说道，将身体的重心换到了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