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漠志》北域

5、市井（2）

　　“真可恶！只不过是几笼包子而已！至于吗？！”飞来子看见王全最珍惜的陈年竹叶青还在铺子的一个隐蔽角落里，一下提起来便甩了出去。
　　“是啊是啊，几笼包子，至于吗？”酒坛甫一飞出便被人接住，来者毫不客气地掀开坛盖，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飞来子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啊。”
　　飞来子定了定神，便发现阎辞不知何时飞跃上了身后的墙头，正昂着头大口灌着竹叶青，白色的绸缎袍子被大漠里常有的风挂到猎猎作响，镶嵌了西域黄金的鞋子被他毫不在乎地耷拉在满是黄土的墙壁上擦来擦去。追上来的王全等人看见墙头上坐着的是大漠有名的大户阎家唯一的子嗣——阎辞大公子，不禁都站住了脚，王全大喊着：“阎公子，这家伙连续抢了我三个月的包子还不知错！竟然砸了我的铺子！你说，谁是错的？！”
　　阎辞并没有理睬王全，而是先喝完了那一坛竹叶青，喝完之后还恋恋不舍地朝坛子里看有没有剩余的酒，看了半天发现真的没有酒了便随手扔掉了罐子。大漠里发了财的大户贵公子们是不屑于和百姓们打交道的，甚至觉得老百姓用得一切都很低俗而不愿意沾染，只有阎府的阎辞公子是个例外，因为从小便与那些纨绔子弟十分得不合群，便与周遭的寒门子弟相处得甚是融洽，弱冠之年经常吃住在一起，于是阎公子“亲民”的说法就这样被传开了，十传百百传千，阎辞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最受欢迎的人。
　　王全见他不支了声，也沉默了下去，这下阎辞才反应过来，拍了拍手，回答道：“不就是一个小铺子么，莫生气，改天我出资帮你再盖一个小棚子就行了。还有丐帮的兄弟们哪，我阎府不是有免费的馒头提供店么，就不要来抢包子了啊，大不了我让厨子们以后蒸些包子算了。”
　　众人相对一视，发现只有这个办法比较折中，加上阎辞在大漠的好名声便应和了起来——
　　“对！”“对呵！”“王全别这么小气啦，人家阎公子都答应给你盖了！”
　　王全见此情景也不好生气，只好作罢，人群和乞丐群都作了鸟兽散。

　　“不料，阎辞竟是如此慷慨的一人。”魏人巅赞叹了一下。
　　高师傅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胸皱眉思考着什么。

　　尚原再次扶着老头走了起来，女子所乘的马车走到巷子口便停了下来，她从车厢中缓缓走了下来，向着尚原微微欠了欠身，尚原也冲她快速地抱了抱拳，走到她身边时装作不小心撞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声说了句：“小生冒犯了，请见谅。”旁人几乎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甚至连魏人巅都没怎么在意，他只是认为尚原不小心碰到了一名貌美的女子然后又道了个歉罢了，并没有什么,然后他便同高师傅一齐下楼去品茶了。
　　——可这个新手不知道，这些都是江湖中人惯用的遮人眼的伎俩。
　　就在尚原道歉的同时，他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话。
　　——“有人监视，万分小心。”
　　女子笑了一下表示没事，便走向了小巷。水蓝色的蜀地丝绸飘了起来，佩戴的玉佩金环叮叮当当的响。
　　阎辞本在百无聊赖地看在远处的风景，突然间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低下头望了望，便再也难以移神。那张他曾经日思夜想过的脸如今在自己面前出现了，阎辞的第一反应是“这竹叶青怎么这么烈？自己都喝醉了！”
　　“绻……”
　　阎辞看得出神，直到女子把手交叠放在了左腰处向他微微欠身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觉间阎辞的脸便红得火烧云一般，阎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前襟已经被竹叶青浸湿，白色的缎子上一大滩水渍，鞋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加上刚才自己失态的行为估计已经在美女的眼中留下了相当不良的印象。顿时，阎辞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他立马跳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你，可真是太原的武氏女，绻？”
　　绻莞尔一笑，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刚刚散掉的人群这次因为赫然多出一个拥有清丽之色的女子而再次聚集起来。阎辞见人越聚越多，想必明日便会传出“阎府大公子与外来美女一见钟情”之类不靠谱的传言，转而一念又思及云清阁里那个性格甚是泼辣的正室鸿，如若她听到了这些不靠谱的传言，那等着阎辞的估计便不只是三个水桶了。
　　“武小姐，想必你远道而来必定十分累，不如先去我府上歇息歇息。”阎辞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称其为“武小姐”起来。
　　绻立刻会了阎辞的意思，也十分正经地邀请阎辞：“素闻阎公子轻功甚好，来来去去都用不得马车之类的工具，但今日你我二人相见十分得不易，还请公子您赏脸坐一坐我武家新制的马车，顺便提提意见好助我武家改进改进。”
　　阎辞便毫不客气地坐进了马车，待两人都上了马车，车夫便甩起了鞭子，驱马向阎府方向走去。
　　绻撩开帘子，看了看四周，然后放了下来，转过头来，对着阎辞轻轻地说：“阎辞，我这次来有事找你。”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开始聚在了阎辞的心头，因为成家之后常和黑白两道打交道，阎辞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现在他忽然感觉好像有大片大片的黑云开始积聚在天边，雷电在云层之间闪动，浓浓的不祥之感让他窒息。
　　尚久，阎辞才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