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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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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木麟便出了留宿的客栈到处打探招安军团的具体位置,锦鸿与程允隐蔽在暗处跟随,以防木麟进到招安军团后不能与他们通信联系而找不到他。
起先向周围百姓询问招安军团所在时,那些人大多支支吾吾不愿讲出来,不时还瞥见有些商贩鬼鬼祟祟的向他这边看来,那样子似乎都在侧耳倾听。木麟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子,心知他们是招安军团的耳目,平日里混在邯郸城内充作小商小贩。见是这样的情况,索性让他们听见,这样也可打消他们对自己的警惕。
“听闻招安军团重金聘请星术师,敝人自幼学习观星之术,想来毛遂自荐,却不知招安军团所在,这位大嫂可否指点一下?”木麟说话声略大,周围那些眼线均是听了个明白。
被询问的妇女依旧摇头说不知,木麟只好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走开。此时一个眼线追上来喊住他,“这位小哥真是懂得观测星象?”
木麟回头佯装惊讶,“正是,有何贵干?”
那人盯着木麟看了一会儿,摸着下巴说:“小哥年纪轻轻,看起来不太像。观测星象可是深奥难学,前些日子有不少自称此道中人的骗子跑去招安军团蒙混,结果被英俊潇洒器宇不凡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首领发现,悉数斩杀。”见木麟的表情毫无变化,顿了顿说:“这位小哥若没有这个本事就莫要去揽下此等大事,小心丢了性命。”
木麟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个招安军团的眼线,不禁抒发出一种诗人般的情怀。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派来当一个眼线?这样重要的角色,怎么会派他来?当他说到军团首领潘诩的时候,脸上崇拜之神色溢于言表,想是混迹江湖不久的人也能看出此人蹊跷。木麟看着他,心中替他担心,这样怎么在江湖上混?
那人以为木麟听了他的话打消了自荐的念头,才要再说教一番,却被木麟打断。
“我自幼修习观测天象的术法,怎么会来此蒙混?更何况,招安军团的首领乃人中龙凤,岂是能轻易蒙骗的人?我这条小命虽是不值钱,却也不会如此作践自己跑来找死。”木麟一脸正色说得认真,加之不失时机的夸了潘诩,那人竟面露喜色。
“如此看来小哥定是有真本事的人,小哥若要去招安军团,我可以带路。”那人眉开眼笑的说着,“小哥进去见了首领若是成了,可跟他说是赵义把你找来的。”木麟微笑着答应了。
赵义在前面带路,走得很快,脚上却没什么根基,步履有些虚浮,大概也不是会武功的人,至多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学习的。从这人身上可以判断,邯郸城内的那些眼线,大多也是跟他一样的水平。现在想来招安军团不过就是个流寇建立起来的,那里面七成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剩下那些曾经的强盗山贼,也不过是三流的水平。但招安的首领潘诩应该是有功底的人,不然他怎么管治手下几千人。潘诩和那些三流四流的手下倒没什么,但是,像朱云那样的高手,也不乏。
想到朱云,心里又是隐隐不安,此人若是出现,必定坏事。
走了半个时辰,跟着赵义七拐八拐之后,眼见着招安军团的营地大门就在前面,本以为几千人的营地也该有些气派,没想到近前才看仔细,招安的大门不过就是用原木钉在一起充当,两排的围墙竟是土墙,里面混杂的草枝根根分明。墙高只有四尺多,以木麟这样的身量,只需稍稍纵身便可翻墙而过。
这与普通的农家有什么区别?除了很大之外,这样的围墙,这样的大门,简直不堪一击,一点防御力都没有。木麟此刻明白为何招安军团的营地所在这么隐蔽,尽管人人都知招安军团在河北在邯郸,可若没人带路,确实找不到。这样破烂的围墙大门也算是很好的伪装了,谁会想到五千多人的招安军团会是这个样子。
赵义带着木麟来到门前,守卫只有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红配绿,手中一个歪曲不直的木棍,见他们来把棍子横在门前,“干嘛的!”那人鼻孔很大,不知是为了发狠吓人还是为了显示自己,说话很用力,用力的同时,鼻孔难免一张一翕。
“待到秋来九月八。”赵义先开口道。
那人听了立刻收了棍子,身子微微向前倾,对道:“菊花开后百花杀。”当那人说到这句时,木麟觉得背后丝丝寒意升起,这些流寇竟把《不第后赋菊诗》改成这样,难道潘诩自比黄巢?他大概不知道黄巢的下场。
赵义又上前一步,“冲天香气透京城。”
“满城都是野菊花!”那人朗声笑道:“原来是团里的兄弟。”
赵义招呼木麟上前来,说道:“这位小哥精通观星之术,我带他来见首领。”
那守卫听完,仔细打量木麟一番,“可别又是个骗子,不然首领定是又会大发雷霆。”
赵义点点头说:“正是正是,所以劳烦兄弟开门让他自行进去就好,我还要回岗位上去。”说完推了推木麟,那守卫看着木麟道:“你可是想好了再进去,否则兴许就有进无出。”那人终究是看木麟年轻,不想让他白送了性命。
木麟抱拳,“多谢提醒,只是在下并非坑蒙拐骗之人,此次如何进去便是如何出来。”
那守卫见木麟说得底气十足,心知这年轻人或许真的身怀绝技,便开门放行。
木麟进去后还听到赵义在他身后喊:“小哥若是成了别忘了说是我让你来的。”大门随之关上。
锦鸿和程允远远地在一个小土坡后面,看见木麟进去后远距离围着招安营地的土墙查看一番。招安军团的土墙只有一面,可以推测他们军团是挨着山的。只是此处虽是隐蔽,但后来他们发现招安军团所背靠的山没有后路,翻过此山便是几十丈的峭壁,轻功好的人从那里跳下去也要重伤,更何况这军团里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
这个潘诩果然是个草包,竟不给自己留后路,若是有一天真的被人攻打进来,他们除了杀出一条路来,后面根本无路可退。不知他是对自己的军团太过自信,还是认为根本不会有人打到这里来,大概二者都有吧。
此处营地在邯郸城外,荒郊野地的没有落脚地方,锦鸿与程允便先回了客栈做准备。回了城里,锦鸿又去了昨日卖烧饼那里买了几个烧饼回来。
程允看着那堆烧饼,哭丧着脸对锦鸿说:“我想吃馒头。”
锦鸿掰了一小块烧饼强塞进程允嘴里,“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再说,散钱我都用来买烧饼了,剩下的银锭这里换不开。”
程允嘴里塞着那块烧饼眼中含泪幽怨的看着锦鸿把剩下的烧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
木麟进了军团内部,整个空地上那些招安军团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的散在各处,不见操练不见演阵。有人给他指点了首领的主营帐,向那里去的路上,木麟不禁在想,这里与外面传闻差距很大。如今江湖上都知道潘诩整日操演阵法,除了星象问题,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而今所见,与传闻完全不符。
仔细想想,这兴许是潘诩耍的手段,放话出去让那些准备对付他的人不敢有所动作,其实所谓演阵根本没有去做。
走到潘诩的营帐外,有两个守卫,看起来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却都很是瘦小,一看便知是吃喝不足才这样的。那两个孩子见他来,上前拦着问他来干什么。
木麟如实说了且报上姓名,其中一个孩子跑进营帐汇报,不一会儿便出来让木麟进去。
潘诩看上去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人,皮肤很是白皙,头发散着并未束成发髻,只是束起一半在脑后,留着长长的鬓发,眼睛较大却不精亮,以此看出内功一般或者从未修习,眉毛很粗却不浓密,嘴唇也薄,身上着一件绸缎的长袍,是浅灰色。木麟不会看相,但看着眼前这个如白面书生般的招安军团首领,心中多少有些惊讶,此人有种隐藏极深的威严,并未任其发散出来,若是心思不够细腻的人大概是察觉不到的。
如此看来,外面那些三五成群的招安士兵除了根基不足,其他的一定已经训练得很好了,现在想想刚才外面那么多人,却个个都很是安静,以此看出军纪严明,这个潘诩果然是不能低估的人。
潘诩坐在主座上,一只手撑着头,丝毫未动的看着他,懒懒地说:“你真懂得观星术?”语调虽小,却不容置疑。
木麟从容的点点头。
潘诩想了想说:“天罡亢龙,难尤七星,周游八方。”
木麟当下便知他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懂星象,这些自幼而习,难不倒他,“紫气避凶,尽扫不祥,下授符印。”
潘诩眼中闪了闪,将身子坐直,定定看着他又道:“腐气何抬首,日真须自回。”
“房曜反复生,普化九天曲,无弦造化律。”对完这句木麟说:“这些我自幼修习至今,早已熟记于心,首领还要考些什么尽管问。”
潘诩此刻起身,脸上挂笑的向木麟走来,“总算有个像样的人来,先前那些人连这些都不懂得,居然还与我说他们通晓,若不是被那些混账东西蒙骗多了,我也不必去看那些观星之书。”单手捏了捏睛明穴,“那些星术之书实在难懂,这些日子看得我头晕眼花也不过记住刚才那两句,只是用那两句来试探倒也够了,如今你来我大可放心,也不必再看那些书了。”
木麟微微颔首,“我自幼研习各种书籍,初出江湖便听闻招安军团的首领得了一个奇阵,本是不甚关心的,但又听说此阵法需与星象结合方可使用,因曾听说过这样的阵法,却不曾见过,又正巧首领寻找此道中人,便来毛遂自荐,心中想着既能帮了首领大忙,又能满足自己一窥这奇阵的心思。”木麟微低着头表示出自己的诚恳与谦虚,并未在潘诩面前吹嘘自己,以退为进才能使得潘诩相信自己。
潘诩听了他这一番话,连连点头,“果真人不可貌相,小兄弟年纪轻却是有真本事的人,不像那些人,胸无点墨也敢来糊弄我!”提起先前来的骗子潘诩口气立刻变得狠狠,想他自诩是将来天下之主,却有人敢骗到他头上来,不将这些人斩杀,怎能树立自己的威严。
潘诩拍了拍木麟的肩膀,问了他是从哪里来的,木麟谎称是从湖北赶来的,便说了几句湖北话,潘诩更是放下心来。木麟本就是湖北人,幼年家中遭遇变故,被师父救下带回西安,那时虽年纪小,但终究是乡音难改。若说自己从西安来,难免潘诩会怀疑,他派张喆去偷的东西,那张喆回来必是会向他说出来的。想到此,先前一直担心朱云,如今最该担心张喆才是。那朱云只是交过手,没见过自己面貌,张喆却是不同了。想到这里心下有些慌,但求张喆不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木麟的到来让潘诩非常高兴,潘诩招呼了手下去准备好酒好菜,晚上二人在营帐里喝酒闲聊,木麟不常喝酒,喝得几口便有些微微的晕眩,生怕酒后吐真言,于是一直在吃饭,潘诩劝酒时便只好举杯假装喝一口。
潘诩见木麟没什么兴致,眯起眼睛说:“等我叫几个姑娘来,这些姑娘可都是我四处搜罗来的绝色佳人。”潘诩得意的说着,仿佛要给别人展示自己最好的珍品般,起身对着门口大喊着找姑娘来。
木麟推托不成,只好笑笑,心想这潘诩还未打下天下便已经开始给自己填补三宫六院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个穿着花枝招展的身影走进主营。木麟低头吃菜无心去看,偏是潘诩叫了两个姑娘去伺候他喝酒。身边传来的浓重脂粉味让他喘不过起来,抬头去看,顿时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潘诩口中的“绝色佳人”此时倚在木麟身上给他夹菜吃,一个眉毛连成了“一”字型,另一个嘴上长了一圈“胡子”。
木麟心中叫苦,如此“绝色佳人”他实在消受不起,想是那潘诩故意整他,抬头怒瞪潘诩,再看他身边的两位“美人”,只看一眼木麟就呆在那里。潘诩身边的二位实在是……实在是……木麟把头转回来,咬咬牙,忍受着身边两个“绝色佳人”的殷勤,闭着眼睛吃这顿酒席。
早上外面一阵嘈杂,木麟头痛欲裂的起身,想起昨晚的经历,堪比地狱,若不是谎称自己不胜酒力要休息,不知是不是还有命活着。
潘诩的样貌也算中上之资,不成想他对美人的标准却与常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外面的人听到帐内的动静,知道他起来了,便打来水伺候他洗漱,之后便带他去见潘诩。
进营帐时潘诩早已等在那里,看样子很早便起来了。没有多说什么,示意木麟走近去看。桌子上正放着那张丰彩阵图,因为曾经一分为二,图纸上有拼接的痕迹,但不影响图案和文字。
木麟亦是第一次见到丰彩阵图,压抑着心中起伏的情绪,脸上带着装出来的疑问看向潘诩。潘诩只是对他点点头,说:“木兄弟你走近些看,仔细看清楚。”
木麟上前紧挨着木桌,仔仔细细将图纸看了一遍,看完后摸着下巴,满面愁容的在帐内走来走去。潘诩见他什么都没说,又是这副样子,当下急着问他:“有何问题?是阵法太复杂?”
“首领这个不必担心,阵法所对应的星象我可以算出来。但是……”木麟又是故作沉吟,惹得潘诩急着问后话,“我自小跟着一位精通星象的师父学习个中法门,我师父曾给我讲过一个失传已久的事情,他当年所描述的与这阵法全部一一对应。”
“失传已久?”潘诩看了看阵法图,又看向木麟。
“此阵法带有邪气,若是操演施用会出大问题。”
潘诩见木麟一脸正色,却还是不大信,说:“不可能,我军已经操演多次,什么事都没有。”
“首领已经开始操演了?怎么我未见他们在场内演练?”木麟盯着潘诩,此人果然藏得很深,虽然在有些方面所做的抉择不明智,但是对这个阵法,他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潘诩心中也有盘算,这个木麟懂得星象,要牢牢抓在手里,现在留他性命,待到霸业一成再杀他也不迟,如今就算跟他说了也无妨,只要不让他出去,他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此阵法当然要挑选最精壮的人来演练,如今走位都已经很是熟练了,只差配合星象,选好了时日便可揭竿而起。”
木麟一听心里着急,面目如常的将先前武启天说的关于丰彩阵的事情又讲了一遍给潘诩。此中略过很多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只说是从自己师父那里听来的,再加之江湖传闻。
本以为这番话说出来,潘诩兴许会打消启用丰彩阵的念头,不曾想,他根本不信那些说辞,反而怒道:“这一定是那司天派放出的谣言,想要阻止我的霸业!”
“司天派是什么门派?”木麟明知故问。
潘诩见木麟问他,顿时得意起来,“我曾逼着一个人砍了自己的胳膊跑出去,尔后放话说传说中的半张图纸在他身上,不过是为了引出另外半张图纸罢了。这阵法图本是一个叫司天派的东西,因为多年前的门内斗争而流散。我机缘巧合下得到半张阵法,说到此,若不是我得了那半张图纸,也不会建立招安军团。”潘诩想起当年得到图纸的经历,不由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他要一统山河,“哼哼,说到司天派我本是不知道这门派的,是我派去的那人潜入以后才知晓,那人妻女在我手上,不为我拼命我就要了他妻女的命。不过,他终究是把另外半张图纸给我偷了出来。”
“那个人将图纸拿回来,首领定是重重的赏赐了他。”木麟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想到张喆恨不得上去狠狠踹上两脚。
“赏赐?他少了条胳膊,一个残废留着还有何用?更何况他的妻女早就被我杀了,没告诉他罢了,拿到图纸我便一刀了结了他,让他去黄泉路上跟妻女团聚,岂不是更好?”潘诩说得漫不经心,木麟心里却阵阵发寒,若是天下真的落在这样的人手中,那岂不是又一个商纣王?
木麟漫无目的的在营地边缘走着,这里人少安静。想着出营帐前潘诩放下的狠话,他认为丰彩阵会引来大祸不过是司天派散播的谣言,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正为此事发愁,却突觉身后一阵杀气,回身看去却是朱云短刀劈来。
忙的闪身躲开,“你是何人!”木麟只好装不认识。
朱云却冷哼一声,“小子少跟我装,那日劫走那重伤之人的不就是你们,当我在江湖上是白混的?这两日见你就觉得可疑,再仔细看你走路步法,与那日三人一样!”
木麟没说话,心知说什么也无用,朱云终究是高手,瞒不过。见他又要动手,忙喊道:“你若杀了我,便是助纣为虐!”
这话果然有用,朱云立刻停了下来,等着木麟的后话。
“那日你所追的重伤之人,是潘诩派出去的,那人身上本就没有半张图纸,你也不过是潘诩用来引人耳目的棋子。他替潘诩偷到另外半张图纸后,便被杀人灭口了。”木麟见他稍有停顿,继续道:“你加入招安军团前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朱云是高手也是侠士,如今却投靠潘诩手下。”继而又把丰彩阵图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朱云在江湖混迹多年,木麟说话是真是假一眼便知。仔细想想潘诩行事作为,确实太过残忍,把木麟带到一处隐蔽之所,又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前后经过,深觉自己确实是在助纣为虐,曾帮潘诩杀了许多江湖中正派人士,心中悔疚,当下便决定要帮司天派抢回丰彩阵图。
“师父说若是不能抢回便把那图纸毁了,定不能留下,以免再落入恶人之手为祸世人。”
“你那两个同门是否也在邯郸城内?”朱云隐约记得在邯郸城里见过两个与木麟年纪相近的小子,现在回想应该就是了,走路的步法都是一样。
“正是,只是我苦于不能联络他们,潘诩是绝不会让我出去的,而且我若提出,恐怕他会起疑心。”木麟微微皱起眉头,“更何况按照他的行事作风,只怕事后我也要被灭口。”
随后二人商量一番,由朱云前去和程允锦鸿见面,未免他们不信,让木麟写了亲笔信去,信中自有说明。
朱云走后木麟便被潘诩叫去,让他讲清楚阵法如何对照星象。潘诩虽然也看了一些此类书籍,但不过是皮毛功夫,更深的终究是不明白,木麟表面认真,却是给他乱讲一通罢了,反正他也听不懂。
潘诩按照木麟所说开始操演,但却抱怨效果没有变化,木麟只好哄骗他只有真正打仗时才能发挥威力,但不时还是将此阵法的弊端挂在嘴上,只是潘诩每每听到这些话便会怒骂司天派散播谣言,然后拂袖而去。
当天晚上朱云回到营中,传递了锦鸿和程允的口信,还带来了北方鞑虏已经快要打来的消息,恐怕潘诩也已经知道了,所以近两日都在抓紧操演阵法、召回散落在全国的招安士兵。朱云说清兵已然打跑了李自成,如今知道还有招安军团,未免后患,势必要将招安军团铲除,恐怕不日就要到了。
木麟推算了日子,与锦鸿约好就这一两日等他的消息,偷到图纸便走。
潘诩终日将图纸随身携带,虽说如今有朱云帮忙,但只怕偷到图纸后被潘诩过早发现,这里几千人,纵然有朱云在,他们二人也未必能跑出去。计划定好后,木麟便时刻伺机而动。朱云在招安军团的时日不浅了,但潘诩却不让他近身,没有要紧事情见都不见他,可见朱云对潘诩的用处也没多大了,所以偷到图纸还是要木麟去。
偷图纸的过程比木麟想得要顺利,不过是在潘诩搂着他的“绝色佳人”喝醉之后,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潘诩也只以为是自己的美人在摸他,至于身边的美人,木麟是毫不犹豫的将之打昏,然后大肆在潘诩身上翻找图纸。
当木麟和朱云拿着图纸与锦鸿程允会合时,潘诩却已然带着他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布好阵法,因为声势太过浩大,木麟四人觉得事有蹊跷,前去查看,乔装混在招安士兵里。不远处潘诩正骑在马上手中拿着一张纸狂笑道:“还好临摹了一份阵法图,不然可坏了我的大事。”
“可恶,图纸还是在他那里,一定要毁了才行。”程允在一旁切齿道。
锦鸿拍拍程允的背,“宽心,有我呢。”说完掏出事前掰好的烧饼,对准潘诩手中的图纸连掷出去,只见那图纸瞬间多了三个洞。锦鸿对木麟说:“还好你拿回来的是原版,不然烧饼可是射不穿羊皮。”
前方开始了骚动,很显然潘诩怒了,正巧他们混在士兵里,此时一乱周围的人都互相观看,旁边开始有人喊“在这里在这里!”
潘诩听到喊叫立刻朝这方向看来,认出木麟后双眼通红的指挥士兵将他们诛杀。
“木兄弟你去毁了图纸,我们替你挡着。”朱云说这已经拔刀将身旁那个大喊的人砍死。锦鸿也不多说,拿出烧饼向周围那些士兵嘴里弹去,烧饼直深入喉,中招的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便这样给活生生的噎死了。
木麟趁乱纵身向潘诩跃去,潘诩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这边来,一时没有准备,就这样让他把手中图纸抢走。图纸到手后木麟摸了摸身上的火折子没带,索性将图纸撕得稀烂全数塞入口中吞咽下去。
潘诩大怒命人准备弓箭射杀他们,木麟眼见几千人心知凶多吉少,赶回锦鸿身旁,将身上的原版图纸塞进锦鸿衣内,“你快走,我们替你挡着,定要给师父一个交代!”见锦鸿不愿走,木麟发狠道:“你走了我们未必死,可你不走我们若真的都死了,这图还是要落在潘诩手上,谁回去给师父报信让他安心?!我们都死了师父怎么办?!”
“锦鸿你快走吧!”程允身上已经多处中刀,跑上前猛的推了他一下,便转身又去厮杀。
“快走!”木麟近乎嘶吼,挥剑砍杀着周围的士兵,为锦鸿开出一条血路。锦鸿终究是个孩子,从前在江湖行走虽有凶险,却从未经历此刻的生离死别,但木麟是大师兄,他的话有道理也一定要听,咬咬牙哭着转身飞奔而去。
木麟见他跑了立刻回身去帮朱云和程允,只是晚了一步,程允身中几十刀早已倒地不起,去探鼻息已然气绝。朱云还在垂死挣扎,他们已经开始放箭了,眼看着朱云瞬间便成了刺猬,而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时,低头看,自己和朱云一样。
在木麟闭上眼的前一刻,贴在地上的耳朵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向这边靠近,然后又是一阵厮杀声,模糊的看见许多清兵,然后,一切归于沉寂,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
锦鸿回到司天派时,武启天已经回天乏术,那次吐血之后因为日日惦念阵法之事,又因担心徒弟们的安危,耗费精气,使伤势更加严重。知道木麟和程允回不来了又是一重打击,本就快要油尽灯枯的身子,虚耗得更快了。武启天想着死去的木麟和锦鸿,自小带大如亲生般,如今因为一张图纸枉送了性命,哭着对锦鸿说了最后一句话:“烧了图纸……”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潘诩颠覆大明的野心,被清军代替他实现了,招安军团或降或杀。
“家没了。”那小童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了一起。
锦鸿拿出粗布擦干净孩子的小脸,轻声说:“不哭,跟着我就行,咱们去找个新家。”
锦鸿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西安,后来再没人提起过曾经有个司天派,或者该说,江湖上自此再也没有了司天派,真真正正的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