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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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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掌门自从与张喆一见,同情此人少了左臂,因为与自己一样,都是残缺的;聊到“刮肉疗伤”这个环节时,更是有惺惺相惜之情,同是天涯沦落人,皆被锦鸿切块肉。
张喆的伤口多少还是有些严重的,亦不是三两日就能痊愈,武掌门让他留在门内待伤好再让木麟三个徒儿跟他去取图纸。在司天派数日,张喆只看见木麟三人和武掌门,还有那个开后门的小童,除此再无他人。想是司天派在江湖上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了,门内弟子自然也是凋零,算来算去才三个徒弟,那个小屁孩还不知道是不是。
说到那个小童,自“刮肉疗伤”后,每每见到他,远远的先是抖三抖,随后便面部扭曲,带着哭腔跑开。每临此刻,张喆都深感落寞委屈,看着自己的断臂。但当他见到锦鸿时,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表情与那小童如出一辙。
经过数日修养,张喆精神大好,武掌门有时邀他饮茶畅谈。
武掌门啜口茶,微仰着头说:“外面传言我派阵法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玄妙,殊不知,若无掌控天象的本事,那阵法用了也只有四成威力。”
张喆听这话愣了一下,想到那日木麟三人救他时所用阵法,有次从程允口中依稀能分辨,那阵法不过是最简单的,可却能与朱云相抗,这样简单的阵法便有如此威力,不知那图纸上的阵法又是何等厉害。
“掌控天象?”张喆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向前探去。
“你可还记得那日老夫便与你说过,我派除了阵法,还会观测天象,这实是与阵法相合的。”武掌门食指扣着桌子。
张喆想了想,点点头。
大多数时候是武掌门自己在滔滔不绝的说,张喆喝茶目光无聚点,不知寻思着什么。
“我派人丁稀疏,木麟和程允年幼时家中各有惨事,恰好我经过,便都带了回来。锦鸿从小便是我捡来的,那时他尚在襁褓,三个徒儿,属他年纪最小,教了他些投掷暗器的手法,不成想这孩子竟自己练得这么好了,只是布阵和观测星象之法却不如木麟与程允。算来算去我只得这三个徒儿,还有个小不点没有拜师。如今江湖人心险恶,又不能广招门徒,不然被贼人知晓我派中藏有另外半张图纸,那岂不是自找霉事。”说完淡淡的叹气,见张喆走神,拍了拍他的手,“你把图纸还与我们,再出去招安军团的人怕是不会放过你,你若愿长住我门留下也可,或者你若有意干脆投入我派如何?”
“啊?”张喆当时就震惊了,随即快速想了一下,竟一口答应。武掌门看他起先的反应便觉知自己问的太突然,人家大概不愿意留下,毕竟司天派在江湖中没落,除了人人争抢的半张图纸能与之联系些许外,谁会想到这样名字都不记得的门派。但却没有想到他会答应,虽说他身有残缺,但武启天总要为司天派的未来前景做些长远打算,第一步就是要多收些门徒。
现在除去木麟三个徒弟,剩下那个孩子才五岁,实在太小,只是刚开始练习基本功的年纪,总不能以他为标准来发展。该要有年岁大些人收纳进来,至少也要十四五岁的才是。
见他应了下来,武启天心中大喜,连连说等他伤愈就让徒儿准备入门事宜,正式拜师。
张喆见武启天眉飞色舞正在兴头上,不失时机的问:“掌门,我一直好奇,不知那遗失的阵法有何厉害之处,引得那么多人争抢,可否点明?哦当然,敝人现在还不是司天派的人,掌门不愿说我也是能体谅的。”
武启天听到这话立刻收敛了表情,正色道:“此阵法自是有它厉害之处,如今连我那三个徒儿都不知,待你入门后我会找你们来一齐讲明,如今还不是时候。”
张喆见他表情严肃,心知自己不拜入他门下是不会说的,也只好作罢,只是寻思着在司天派的半张图纸会放在哪里。与武启天喝过茶,回偏房的路上一直在想有可能放置那另外半张图纸的地方。自他来这里后,先前几天还不敢在司天派内随意走动,否则太过明显,如今过了将近十日,想去哪里去哪里,就算跟武掌门一起洗澡也可以。现今他是武掌门有意收纳的未来徒儿,总算是半个门内人,东看西看也不会有人怀疑,至多跟他们说是在熟悉门内环境。
最近两日木麟三人都被武启天派出去打探,欲知道招安军团的人有何举动。如今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外有鞑虏虎视,内有乱臣贼子,还有招安军团跑来想掺和掺和,伺机而动。武启天近年密切观测天象,早知最后结果,大明终是要亡了,如若江山真的落在招安军团手中,那会是怎样的悲剧呐?招安群团不过是一群江湖中的乌合之众,尽是些强盗流寇,在外坏事做尽,早已被江湖中正道人士所唾弃。如今武启天派徒弟出去打探,无非是想看招安军团又要做什么恶事,好让木麟他们前去阻拦。
整日在门内观天象,演阵法,有点无聊,武启天想先教给张喆一些司天派的基本功,不过仔细想想,没到他正是拜入门下的那天还是不要教给他的好,免得他学完就跑。于是只好自己一瘸一拐的在院子里走阵,以一人之身,演三人之阵法。
张喆刚从木麟三人的房间出来,在里面翻找好一会也没找到什么,倒是在锦鸿的床头看见那把菜刀后,立刻跑了出来。现在想想锦鸿房里恐怕也没有关于那半张图纸的东西,只怕到时又翻出几把菜刀来。
经过前院时恰巧看见武启天正在练什么,那端庄的架势,那严肃的表情,还有一瘸一拐的飒爽身姿,无不体现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于是驻足不前,站在院门外仔细观看。后来竟发现他似是在演练阵法,一人走出三人方位,跳来跳去,与木麟他们那日所用阵法不同,那日的阵法似乎有所差别。记得木麟曾说那是仙启阵,重在防御,而这个阵法看起来不知是重于攻击还是其他。
武启天察觉有人在旁,立刻停了下来,向门外看去是张喆,原本经绷得表情稍稍松弛。
张喆上前想抱拳,后来发现自己只有一只手,只好作罢,“掌门好身手。”
武启天瘸拐着箭步走来,“老了,再加之腿脚不便,不如当年。”
“武掌门太谦虚,刚才看掌门所演阵法,处处透着玄机,可与我说之一二?让我长长见识。”
武启天摸着两撇胡子说:“我刚才所演名为新月阵,若遇强敌可用此阵。此阵法厉害之处在于闪躲,同时消耗敌方体力,等对方呈现力竭之态,再攻击那便是易如反掌。”说到最后尽显得意之色,仰天大笑起来。
张喆看着武启天因大笑而露出里面有黑洞的牙齿,突然灵光一现,搜来搜去,这司天派只差武启天的房间没有找过了。据他多次观察,武启天的房间连着司天派的库房,里面放置的自然是好东西。
当下便开始想如何能进到武启天的房间,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武启天笑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见张喆面无表情,心想他大概是被我派阵法所惊艳到了,所以进入了一时不能回神的状态。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大好,许久不出门的武启天竟说要出门走走,问张喆要不要跟去,在西安城里四处逛逛,观赏一下六朝都城遗留的民风,顺便还能看看朝廷近些年挖出的新坟,被张喆以伤势未愈,精神不济婉拒了。
武启天多少有些失落,但总要找人陪自己出去逛逛,遂拉了那个看门的小童出去,终究是个五岁的孩童,也是许久不曾出门,听说可以出去逛街欢喜雀跃。
张喆见他们出门,心里激动万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刚才正愁找不到时机去武启天的房间,如今时机就来了。稍稍等了一会儿,猜想他们该是走远了才迅速的钻入武启天的房门。
武启天房内布置甚是简单,除了床、柜、书桌,再无其他,东面的墙上只挂了一把剑,看上去略有些年头。张喆进了里间,里面有扇门关着,门上还写着“库房”二字。看见那两个字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这位武掌门是怕贼人不知道库房在哪,还是因为司天派在江湖无人知晓,不怕有人来偷东西啊,居然还专门标出库房。
心想不知武启天什么时候回来,要速速找出半张图纸才行。上前轻推一下库房的门,居然就打开了,再次感叹武掌门对这件事情的放心态度,居然不锁房门。
闪身进了库房反手将门关好,本想着库房内漆黑还自己准备了火折子,结果进来才知道,这库房居然有后窗,且光线充足,这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才会把库房设置在这里啊,而且还不锁门!这后窗难道也是留着给别人进来偷东西的?
张喆在心中咆哮,决定走后定要给武掌门写封匿名意见信,要他加强库房安全措施。
此库房不算很大,站在门口环顾四周,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库房,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有历代司天派掌门用过的旧衣服,还有一些书籍,看了看都是关于星象的,每样东西都贴了小纸条。比如:第十一任掌门用过之毛笔或第十七任掌门穿过之鞋子。张喆还在角落发现了一个陶罐,上面的纸条写着:开山掌门腌制之咸菜。
张喆又一次被震惊了,开山掌门那不就是司天派的祖师爷?现在算来有千多年了,这这这,居然还留着他当年腌制的咸菜!难道从第二任掌门开始因为舍不得吃祖师爷腌制的咸菜,所以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门派啊!张喆无声的仰天长啸,随后继续东翻西找,这个库房里堆放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老古董,而且九成还是没用的老古董。翻找了半天连看起来像是图纸的东西都没有找到,难道是藏在隐蔽之处了?
想到此张喆又开始翻找,一边翻一边推算着过去了多少时间害怕武启天会突然进来抓他个现形,到那时候若是打起来,虽然两个都是残疾人,但他一定打不过武启天的,于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最后终于在上一任掌门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上面写着:丰彩阵图。
快速拆开油纸,里面赫然是半张羊皮,上面详细绘制了阵法与注释,与他在招安军团时看到的相吻合,确定无疑塞进衣服里,顺便还把上一任掌门的衣服叠好放回原处。
从库房出来后把门关好,检查了一下东西都摆放回原处,随即出门,去厨房拿了些干粮和水,准备妥当后从来时的后门出去,自此司天派另外半张图纸便到手了。
武启天傍晚时分才带着小童回来,进门寻不见张喆很是奇怪,后来前后仔细找了还是没见张喆,心想难道是出去散心了?但左右想想又不可能,该不会是不告而别了?想到这里突然叫道:“啊呀!他就这么走了,那半张图纸还没给我!”
武启天本还存着侥幸心理认为张喆会回来,结果一连过去四天,直到木麟三人回派他才知道张喆偷走了另外半张图纸。
“我们两日前便想回来了,本是打听到了招安军团到处招募兵马,却听到意外消息传出,说是招安军团已然找齐另外半张图纸,现在正准备操演阵法。只是阵法要结合天象方可大显威力,他们又到处寻能人异士,以重金请之。那张喆定是招安军团的人,用计混进我派伺机偷取图纸。”木麟如实汇报着,眼见武启天脸色越来越差。
武启天狠狠一掌拍在身侧桌子上,快步走进库房,里面传出一阵翻找声音,不多时便出来,怒道:“没想到我竟瞎了眼,引狼入室!”说完口中喷血,气晕过去。
经一日一夜武启天才悠悠转醒,见三个徒弟都围在床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程允和锦鸿见师父醒来大喜,忙去倒了杯茶来给他。
武启天喝完茶,望着三个徒弟,长叹口气说:“本想拿到另外半张图纸后再讲与你们,可现下不说不可。我派一直遗失在外的半张图纸,拼接起来便是一个极厉害的阵法。此阵名为丰彩阵,若是结合天象使出会心一击,瞬间便可击溃敌方千军万马,但因太过霸道厉害,一击出时,损伤敌方军马同时亦会冲破那些无形束缚。这种束缚存在于此世界和他世界。”
“师父的意思,还有我们人眼所看不见的东西?”木麟和程允因一直修习星象之法,自然懂得武启天的意思,但惊鸿只精于暗器,星象和阵法都是一知半解,此刻问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
“正是,当年丰彩阵的图纸会被一分为二,就是因为与我同门的师兄心起邪念,欲开启此阵法,被师父发现后那叛徒竟与师父大打出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因他是师父得意弟子,武功学得极好,能与师父相抗,打斗时二人争抢图纸,失手将其一分为二,且当时那叛徒被师父打伤,心知打不过,便拿着抢来的半张图纸逃之夭夭。那之后不久江湖上便有传言,得到这半张图纸便可统驭万千兵马,莫说一统江湖,想要拿下江山也未曾不可。”武启天说时一直将他曾经的师兄叫做叛徒,可见对其憎恶之心,“索性当年被师父发现及时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将那些无形束缚冲破,届时历代各朝兵马都会出现,免不了又是一番乱世争霸,最后受苦的终究是平民百姓,我本想将图纸收回后永不再拿出来,没想到!没想到却被人用计偷走,这便是我大大的过失!”说完气血上涌,竟又吐血。
程允见了忙说:“师父莫急,我们去将那图纸寻回。”
“若你们抢回图纸,即刻将其焚毁,以免将来又要落入恶人之手,为祸世人。”说完便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三人才回派内,一出此事,收拾行囊便又要出发,临走前嘱咐了那小童照顾好师父,虽然只是五岁孩童,却极懂事,有他在多少还能安心。
招安军团老窝在河北,军团首领潘诩野心勃勃,十年前建立招安军团,表面招安,实为谋反。如今此军团人数已过五千人,越有日益增加的趋势。近年来又有不少江湖好手加入,更是如虎添翼。
木麟三人一路向北,加快脚程。离河北越近越是能听到许多江湖传言,有说招安军团将一统天下,有说招安军团操演的阵法厉害至极,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可观天象的能人,所以阵法不能发挥出来。听闻有不少人自称精通天理,到了那里却只会瞎指挥一通,结果潘诩大怒,将那些浑水摸鱼之人悉数斩杀,头颅挂在演练的校场上。此后一直没有人敢前去毛遂自荐,只怕一个不对付就丢了性命。
招安军团的野心虽是众所周知,但却无人敢去上报朝廷,而且,即使上报朝廷,恐怕也无心管治。如今内忧外患,欲意造反的又何止招安军团,还有李自成的义军。朝廷恐怕早就自顾不暇了,也因此招安军团更是明目张胆。
河北省界很大,虽是人人都知招安军团在河北,但具体在哪个地方却都说法不一。未到河北时程允便到处打听,起先的说法是哪里都有,最后进了河北省时才有大致统一的地点,那便是邯郸。
三人不管是真是假,先去邯郸打探一番再说。
邯郸不比西安繁华,人口也不多,街上大多是老幼妇孺,几乎不见青壮男子。
锦鸿跑去一个卖烧饼的摊子,边买烧饼便和卖烧饼的老妇随口聊着,看似不经意的话题,全都与招安军团有关。那老妇见锦鸿年纪尚小,又是外来的才告诉他,邯郸城里的男人身强力壮的都被招安军团强制入团了,当然也有少数是自愿的。因都是本地人,招安军团便威胁说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人若不入团,便把父母妻儿抓起来杀了,因此人人自危。起先有些人携家带口离开邯郸,早走的便走了,后被招安军团发现,再想走就难了。为了以示警告,还抓了一家准备逃走的人当着众人面前砍杀,连那家最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以此邯郸城便是在招安军团的掌控之下,百姓有怨不能说,想逃不能逃,只好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锦鸿啃着烧饼向木麟和程允转述着打听来的消息,边吃边说的后果就是被噎着,急忙喝了口水。
“招安军团真是作恶多端,不过一个小小的野团子就惹得地方民不聊生,若以后不幸真让他们得了天下,那不就是生灵涂炭了。”程允狠狠嚼着烧饼,那大娘不适合干这行,烧饼烤得太硬,给锦鸿做暗器差不多。想到此处拿了两个烧饼塞进锦鸿手里,“下次你的暗器没有了就用这个。”锦鸿拿着烧饼莫名其妙的看着程允,随即又仔细研究起来。
“如今已确定招安军团就在邯郸附近,我们先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打探。当务之急便是要想想如何混进去偷出图纸。”木麟只吃了一口烧饼,因为图纸的事搞得没食欲。
“潘诩不是四处找懂得观测天象之人?我们可以这个名义混进去。而且以我们的样貌该不会令人生疑,从入江湖起我们一向行事低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司天派的。”程允顿了顿补充道:“应该说现在江湖上也没人知道司天派是什么,除了那个张喆,若被我遇见,我定把他右臂也砍下来,到时借我你的菜刀一用。”说完看向锦鸿。
锦鸿随口应了一声,再看他已然把那两个烧饼掰成寸许的小块,看来是真的打算用来做暗器。
“你刚才说的可以一试,那到时便由我去自荐,然后与你和锦鸿里应外合便可。”但木麟却想到了朱云,虽说那日与他过招以黑布蒙面,但只怕瞒不过他,现在就盼着朱云不在邯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