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少年》平野牧云

3、山洞怪人

　　花无影长出了口气，准备下巨崖而去，忽听得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甚是细密轻盈，显然轻身功夫不低。
　　“那叫枭狼的家伙已经知道了后山禁地的秘密，倘若放他走了，必定后患无穷！”依稀是守卫山谷剑手的声音，“大家继续追！”
　　“难道刚刚那个倒霉蛋就是枭狼！”花无影屏住呼吸，耳朵忽的竖起来了，心中一动，暗道，“秘密？什么秘密？”
　　待守卫后山的剑手远去，花无影便悄悄溜下山崖，向后山摸去。

　　前方有一绝壁，绝壁上是一个山洞，看样子甚是幽深宽阔。
　　一块高大的巨石摆在洞口，石面刚好与洞口齐平，洞口一旁蔓草藤萝遍布。花无影料想众人不会找到这里，一般的猛兽更不会爬到这么高的巨石上，于是纵身跳上巨石，长出了一口气。
　　“小白，你去外面警戒，要是有人来了，赶紧回来告诉我！”花无影拎起小白，对着它的眼睛道。
　　小白退了两步，口中呜呜，以示抗议，明显不愿意冒险。
　　“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扔到这里面！”花无影威胁道，将小白抓起来，作势往洞里扔去。
　　小白吓得支支叫了两声，点了点头，便从花无影手中跳下来，往山麓下溜去。
　　月色暗了下来，风扫过平林，发出呼啸之声，枝叶乱舞，仿佛妖魔的手臂一般。
　　花无影背对着洞口，擦了把汗，刚要转过身来，忽然心底有些发毛，背后似乎又怪怪的感觉，一边强迫镇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有扭过头，往洞里一瞥，只觉洞中影影绰绰，定睛一瞧，不禁心下大骇，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正盯着自己。花无影吓得牙齿直打颤，声音叫不出来，哆嗦着站起身来，就要跳下巨石，却听见一声哗啦啦的金属拖地的声音，跟着就被一条铁链卷进了山洞去。
　　山洞甚是宽大幽深，外面月光满地，洞里微微有些昏暗。只有洞顶一个天窗，斜斜有光线透进来，落在一座石碑上。
　　花无影瞪大眼睛，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蹲在自己眼前，像人却又不尽似人。蓬乱的长发与胡子连成一片，遮盖了大半个脸庞，只有双眼处微微还剩有些缝隙，那双眼睛就透过头发的缝隙间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

　　花无影吓得赶紧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等自己睁开眼睛时，又是一个月明风清的世界。
　　半响，花无影缓缓又扭回头，悄悄睁开眼睛！心下不禁大声叫苦，那个怪人不仅没有消失，还凑到了自己的脸前，摆动着头仿佛在打量一件稀奇的玩意。
　　“你是谁？”怪人的笑声嘎然而止，声音低沉嘶哑，“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没有，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也不想见到你！”花无影听怪人如此说，闭着眼睛颤抖道，想伸手推开怪人，却又怕碰到怪人。
　　“嘿嘿，你怕什么？”怪人一嘶哑的声音笑道。
　　“谁害怕了？我——才不怕呢？”花无影壮着胆子反驳道，不肯让人看出他的胆怯。
　　“你不害怕，哆嗦什么？眼睛怎么不敢睁开？”怪人道。
　　“我很长时间都没见过活人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怪人道。
　　花无影一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眼前忍不住浮现出一幕幕残忍的景象，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到底想——干——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怪人一怔，瞪着眼睛道。
　　“我就是落花谷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花无影。”花无影颤抖着仍然把一大堆修饰语说了出来。
　　“嗯？”怪人抓了抓头，想了一会儿，一脸茫然，眼睛一瞪，不耐烦地叫道：“你到底叫什么！”
　　“花——无影！”花无影吓得一哆嗦，简洁道。
　　“你是花——无影！花无影？哈哈！”怪人手一松，喃喃道，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阵欢喜。
　　花无影见状，心中也是一喜，松了口气。
　　“那我呢？我又是谁？”怪人脸色又猛地沉了下来，突然生气道。
　　“我又是谁！”怪人睁大眼睛，大声重复道。
　　“我——我怎么知道！”花无影见这怪人纠缠不清，倒退几步，想趁怪人不备，溜出山洞。
　　哪知刚迈出一脚，就只觉脖子一紧，被怪人拎了起来。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知道你是花无影！”怪人更生气了，随即花无影只觉身体一轻，被这怪人甩到了一边。
　　花无影这才看清这怪人原来不过是一疯子，恐惧之心登时去了七分。
　　“你——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花无影自言自语道，揉了揉自己摔痛得屁股，爬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花无影站起身，见洞顶斜斜漏下几丝光线，照在一座石砌的墓冢上，上面插着一把兵器，弯弯的，似乎是一把弯刀，粘了不少蛛丝尘埃，但仍掩饰不住刀身上暗红的光泽。
　　“爱——妻——丹——凤——儿——之——墓！”花无影再看墓碑上似乎刻着字，借着微弱的光线一字一顿道。
　　“咦，凤儿呢？凤儿在哪里？”怪人听到花无影的话，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花无影的肩头，惊慌地问到。
　　且听怪人喊“凤儿”那个名字的时候，竟是柔情万分，料想肯定是个女人的名字，不由觉得好笑。
　　“你这么疯疯癫癫的，早把人吓死了！”花无影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被怪人抓痛的地方，故意道。
　　“你说什么！凤儿死了？”怪人低估了两声，如梦方醒，大喝一声， “凤儿死了！”
　　怪人两眼一瞪，上前一把抓住花无影的肩膀，用力摇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快放手！”花无影感觉怪人力气奇大，两只手就像铁箍一样，这才后悔刚刚有些冒失，还未脱离险境，先激怒了怪人，指着那巨石样的坟墓，竭力叫道，“你这个疯子！那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怪人呆呆看着那石墓，身体一震，双手松了开来，抱住头，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痛苦之极，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借着淡淡的光线，花无影隐约看到有两行热泪从怪人的脸上流下来，虽然还不能尽明白其中情事，但心下却是一动，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似的。
　　怪人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拖着长长的铁链，一边吼叫，一边走来走去，甚至伸头向墙壁撞去。
　　吼声震彻整个山洞，回荡在夜间的后山，惊起了一群栖息的乌鹊。
　　“啊！”怪人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声音仿佛压抑了千年，一下子迸发出来。
　　“哗啦”的铁链声起，怪人舞起锁在身上的铁链，顿时山洞之中，链影纷飞，碎石四射，花无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缩在一角，叫道：“来——来人啊！”

　　四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跃出，迅速地飞射过来，一闪就晃入了洞中，动作一气呵成，整齐划一，熟练至极，显然配合极为默契。
　　花无影就像一只落入水中的小狗，突然看到救星似的，叫道：“喂喂，我在这里！”
　　借着天顶透进来的光线，花无影看去，只见四人身形中等，一般高矮胖瘦，一袭长袍，手持木剑，扫了花无影一眼，见竟然有个小鬼闯进来，不禁有些意外，脸上露出严峻的表情。
　　怪人见又有人闯进来，而且身形很快，于是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四人身形一分，忽地一下子，同时向外散了开，齐刷刷围在了怪人的四周，剑影一闪，四人又同时向怪人围去，手中木剑分别刺向怪人的手脚，速度之快，方位之准，当真避无可避。
　　花无影心下一惊，叫出声来，却又感觉甚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替着怪人担心呢，大概是觉得四个人围攻一个手脚被锁的人有些不妥当吧。
　　怪人一声怪笑，身形一旋，手脚上的黑黝黝的铁链，呼啦啦卷了出去，荡开了刺过来的长剑，那四名剑士不等一剑用老，身形又忽地一变，迅速变换了方位，朝怪人身形的漏洞刺了过来，怪人只是舞动铁链，却又将四人的剑势逼开。五人斗在一起，昏暗的洞室内，劲风激荡，只见一团黑影舞动着手臂般的黑黝黝铁链，狂风暴雨般，击打得四壁碎石飞溅，而四名剑士落花般飘来飘去，则身形飘忽不定，变幻不已，正是落花谷的落英缤纷剑，四人配合默契，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但始终攻不进怪人的近前。
　　花无影不敢靠近，只得缩在远处的角落里，盯着几人的厮杀，看的是惊心动魄。

　　洞内的声响惊动了后山，隐隐听得外面脚步落地之声，衣角破风之声，越来越多，洞外火光通明，照进了大半个洞室。
　　花无影心下一惊，心想怎么来这么多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正想着，随即一声长啸划破了夜空，正在缠斗的四名剑士听得啸声，身形一收，纷纷跃到一边。
　　这时，一阵劲风扑进洞室，风中一道身影落定，仿佛被风吹进来的，那人一挥袍袖，周身夹带着十几片叶子，纷纷射向怪人，正是当今的落花谷三大宗主之一的叶长青。
　　怪人面色一紧，仿佛识得厉害，舞动铁链护住周身，将树叶扫开，树叶箭一般反射了出去，竟然将洞壁划出了淡淡的痕迹。
　　叶长青淡淡一笑，抽出腰下长剑，向怪人刺去。怪人面色凝重，舞动铁链向叶长青卷来，两人你来我往，似乎对对方的招式非常熟悉，惊险之处，每次都能轻松避过。叶长青一连劈出十九剑，只听得叮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怪人则封住了叶长青一十九剑，剑势之迅捷绵密，犹如奔流江水。这时，怪人大喝一声，怪眼圆翻，铁链猛地抡了过来，一把将叶长青的长剑卷住，叶长青趁机纵身往高处一跃，将缠绕着铁链的长剑，奋力插向洞壁，登时长剑的大部分剑身直没入洞壁岩石中，这下子，怪人一只手臂就被铁链吊了起来，再也无法挥动自如。
　　怪人本来双手双脚已被铁链锁住，只是铁链较长，尚可以在洞内四处活动，这下右手的铁链被拐杖紧紧地固定在洞壁上，怪人就再也难以走动，只能挥动左手的铁链，攻势登时弱了下来。叶长青身形一转，躲过怪人左手的铁链，跳到了一边，负起双手看着怪人。怪人挣扎着要扑过来，那四名剑士身形一晃，到了怪人身前，麻利地伸出食指中指，封住怪人的几个周身大穴。怪人动作不便，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叶长青叹了口气，纵身拔下长剑，铁链一松，那怪人便瘫倒在地上，似已睡去。
　　打斗停了下来，叶长青扫了一眼洞内，目光落在了花无影身上，刚刚与怪人的激斗中脸色未变的叶长青，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至极。
　　“你——谁让你进来的！”叶长青铁青着脸，大声呵斥道。
　　“我爱来就来，你管得着么！”花无影见叶长青一向不苟言笑，此时又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不由得心下生出一股反感触逆之情，头一扬，一副桀傲不驯的样子。
　　“你——”叶长青怒不可遏，举起手来，就想往花无影脸上抽去，花无影却怒目而视，丝毫没有惧色。叶长青叹了一声，手到中途，一把抓住花无影的后领，向后一甩，花无影来不及挣扎，就感觉身体一轻，向洞口飞了过去，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已轻轻落在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