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泪》意宁儿

10、第十章 悲喜交加

　　“姑姑，这里这里……”
　　御花园中，三个追逐的身影引得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偷偷看上一眼，而后，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珏儿你别逃，我一定能抓到你！”被蒙着眼的白衣女子愤恨地说着，嘴边却是满满的笑。孟芯缘循着那调皮的声音，不觉加快了脚步，定要抓到这难得能够不被束缚，如寻常人家的孩童般自由自在的小人儿。
　　苍衍珏此刻已是抛开了平日里竭力装成的老成，放下了太子这个尊贵的身份亦是无法摆脱的束缚，笑得洒脱，笑得纯真。那张稚嫩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那双本就灵动有神的眼中闪烁着调皮。他恶作剧似的接近他的小姑姑，小心翼翼轻碰她的手背，而后，待她伸手的瞬间，又快速缩回，大步奔跑。
　　而那平日里稳重内敛的澜珊竟也如同孩童一般尽情玩着，跑着，时不时的还配合着苍衍珏来到孟芯缘的身后，轻手轻脚拍拍孟芯缘的肩膀，点点她头上仅有的发簪上舞动的金色流苏。那一刻，她也仿佛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不曾有过多少快乐的童年，“公主，公主，澜珊在这儿，公主……”
　　孟芯缘笑了，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只是简单的孟芯缘，一个渴望快乐的女子。没有人看到，她被蒙着的双眼中没有了复杂，没有了纠结，没有了犹豫，那里似是一汪清澈的泉，澄净见底。也是在此刻，她可以彻底毫无负担地做着自己，就像是小时候的她。同样是这么蒙着双眼，追逐着爹爹和娘亲。那是她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是她最想要回去的时候。若是时光可以倒转，她必定会好好珍惜那一段逝去的时光。若可以交换，她宁可付出一切让自己重回过去。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爹爹和娘亲的脸，似乎看到爹爹抱着她奔跑，看到了娘亲温柔地为她和爹爹擦去额头的汗水，似乎听到了爹爹和娘亲宠溺的叫唤。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笑越发甜美，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她在抓上一只小手的瞬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哈哈，珏儿，被姑姑抓到了吧！”
　　她得意地笑着，却听得苍衍珏一声，“父皇，您怎么在这儿？”顿时，她松开了手，脸微微僵硬。
　　那小人儿却有恃无恐，转了转眼珠，声音中透着一丝狡黠，“嘿嘿，小姑姑，上当了吧，父皇才没来呢！”说着，转身就跑。
　　她停在原地，突然间松了口气，心头却又闪过一抹失落，不知到底是在紧张些什么，又是在期待些什么。直到耳边再次响起了苍衍珏和澜珊的笑声，她这才重新绽放笑颜，继续追逐着调皮的人儿。
　　若是注定不能拥有，不如没有回忆，如此，她便不会苦恼，不会想念，不会怀有不该有的期待……
　　“父皇？”忽然，小小的身影硬生生停在一片明黄色的旁边。
　　那略带惊恐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她的耳，她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以为又是苍衍珏的恶作剧。她循着声音小跑着，“珏儿，我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呢！”她伸出双手，同样恶作剧的用力揪住本应是苍衍珏小脸的地方。只是，触手的不是娇嫩的皮肤，而是隔着龙袍隐隐间透着的温暖。
　　孟芯缘脸色突变，心底的声音正叫嚣着“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她收起了笑，手却没有收回，慢慢地，缓缓地，她向上抚上那张脸。一抹温暖渐渐传递到她常年冰凉的双手，一抹笑再次出现在她的唇边。她想象着对面这张俊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她猜想着这双眼眸是否仍旧如往常般深邃，她放肆地感受着平日里不敢追逐的脸。这一刻，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眼中的眷恋，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暖意。这一刻，她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她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从眉到眼，从鼻子到嘴，她感受到了他脸上的弧度，那一刹那，她仿佛是惊醒了，仿佛知道自己真的放肆了，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她笑了笑，伸手解下了蒙着眼的丝绸，毫无意外看到了温柔浅笑的苍墨离，“看，我终究还是抓到了！”
　　那是毫无保留的笑，苍墨离一听说孟芯缘和苍衍珏在御花园中玩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匆匆赶来。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孟芯缘是他极少见到的，似乎在记忆中也只有很久前那一次无意中的撞见，才看到了她这般的纯真笑颜。终究，还是这座宫殿束缚住了她吗？他一心只要她回到过去没有忧愁的日子，是否真的是强求了？那么，过往发生的一切，又是否该结束等待？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
　　“珏儿，我们让父皇一起加入好不好！”注意到了苍衍珏的小心翼翼，感觉到了苍衍珏想要亲近苍墨离却始终不敢跨越的那道鸿沟，她心下不忍。
　　在身旁人儿听到自己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明显就是看到了苍衍珏眼中迸发的亮光，看到了他眼中的欣喜。于是，没有等待苍衍珏的回答，她径自将手中蒙眼的丝绸递给了苍墨离。
　　苍墨离没有多说什么，依言蒙上眼，放下了君王的架子，在那一片方才充满笑声的地方追逐着他想要的欢乐……
　　这阵阵欢笑，这片片其乐融融，羡煞了旁人，陶醉了自己……
　　远处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眼中蓄着泪水，手指甲狠狠陷进了皮肉中，只是，谁能知道心中的痛远比这痛痛上百倍千倍。
　　昨晚她以为皇上是来看她，是对她的眷顾，谁曾想到，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这个男人何曾在她面前真正像现在这般笑过？是她天真，真以为孟芯缘无意争宠，如今看来，孟芯缘不过是利用太子博得皇上的注意，获得圣宠罢了。她可不相信，一个女人就可以真正毫无杂念，毫无私心地对待别人的孩子，尤其，是在这帝王之家。
　　是自己蠢，是自己还没有认清现实。这一次，她不会轻易相信孟芯缘伪善的面孔了。
　　“哼……”她拔下发上苍墨离赏赐的发簪，狠狠地摔在地上，“孟芯缘。”
　　“这……娘娘息怒，娘娘……”始终跟在芮婧雅身边的晚霞惶恐地下跪，“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您想想太后娘娘的话，不要为了柠乐公主动气。”
　　芮婧雅盯着远处和谐的一幕，心中愈加悲愤，她自嘲地笑笑，“生气？不生气本宫还能做什么？难道还要本宫亲自上去祝贺不成！”
　　“皇上宠着公主，娘娘您总不能绑了公主吧！娘娘消消气……”晚霞低垂着脑袋，却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赶忙对着芮婧雅磕头，“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芮婧雅静默了，目光依旧注视着嬉笑的四人，眼中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