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超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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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飞翘的屋檐上洒落三雨滴雪水,偏巧砸在檐下一棵枯树上,带着枝上的一片片残雪跌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两下清亮的梆声荡漾在空旷的长巷短街,天交丑时。
梆声逐渐远去。正当寂静又要再次袭卷开封之夜时,寒风夹杂着几声规律的木鱼声寸寸逼近。渐渐地,一个人影愈来愈近,他慢慢走上了台阶,踱至鸣冤鼓前方……
开封府内。掩门密谈。
淡黄的灯光铺满屋子,中央的火炉趋赶阵阵严寒。
屋中端坐之人面若黑炭,一脸肃色,额上半边月形凸起好似半只法眼,直教那些个鬼魅魍魉胆寒却步。
左下首立一布衣之人。浑身泛着一股书卷之气,却无给人呆板之感。独那一双眼,便好如能看穿人情事故一般。宛如鹰一般敏锐,却多了点柔和之气,不若鹰眼般犀利。不动声色,悄然伫立。
右下首一青年,长身玉立,高扬的浓眉,微抿的薄唇挂着一丝浅笑,清亮的星眸里绽出的是三分的温和,与七分的洒脱。红色四品武官服饰,下摆的波纹一如主人一般,静然。
“包大人。”堂下之人双手合十,作了一揖。中等身材,眉须微白,伽裟披身,双眼之中目光平平,恍若已然超脱物外,不悲不喜。
包拯微一点头以作回礼,言道:“时值二更,了无大师在开封府外敲鱼诵梵,久久不息,是否有以教我包拯自当静心聆听。”
那了无大师敛下眉,静思片刻,微微摇头:“阿弥托佛,贫僧是在为冤魂超度,惊扰了大人,万望恕罪。”
包拯眉间骤蹙,想这开封府内三口铡刀的的确确铡过成百上千的佞人奸徒,可哪个不是作奸犯科、穷凶极恶之类,个个皆是罪大恶极之徒,又何来超度冤魂之说此言必然有因。正待要问,却见那了无又作一揖:“包大人,世间物事皆为幻象,不过心生一念罢了。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有无只有心来测,双眼看到不一定为真,百般察核的证物不一定为实,只有己心方才可靠,切勿被本象迷惑。”
包拯望着了无,目光渐渐深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测。一股莫名的不安直窜心头,而语气却依旧沉静:“大师此言为何莫非是另有所指,亦或是……”
话音未落,那了无淡然一笑:“多有打搅,老衲告退。”
“大师留步。”见那了无大师取过桌上木鱼便要离身而去,公孙策不由叫道,“俗话说,无风无浪。大师二更造访,又出此言语,想必有所凭借。何不开诚布公,说明一番呢”
了无转身细细打量了公孙策一番,几欲出口,终是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
“何为不可说”
“身在红尘之外,不理凡尘之事。是为不可说。”
“红尘之外,红尘之内,本无界线。正如大师所言,不过心生一念罢了。若心有红尘,纵在红尘之外,又何能不理凡尘之事大师今日造访,不正因心有红尘么”公孙策的目光逐渐敏锐,直觉告诉他,将有大事发生。
了无轻叹一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陌路之人尚亦相帮,何况是红尘挚友。”
“却是何人”
了无依旧摇头不应。
“公孙先生,让了无大师离去吧。”沉寂许久,包拯摆摆手,示意王马张赵开门送客。
了无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红衣武官冲包拯一望,眼中似有质询之意,包拯略一颔首,红衣武官会意,紧随了无而去。
雪后的开封府匾额更加清晰干净。一日的冬雪荡涤了匾上的尘垢。了无仰头望望,暗夜之中不见脸色,却让人感觉到无端的孤寞悲凉。仅只片刻,了无决然转身。
“大师。”清朗淳厚的声音在了无的身后响起,他猛然转身。
红衣武官微微一笑:“自打展某任职开封府便鲜少与大师见面了。今日特来一谈。”
“展大侠客气了。”
展昭微微一顿,双眼中略有笑意:“凭展某当年行走江湖与大师的交情来说,大师似乎不当有所隐瞒。”
“展大侠,此事当真不能言,还请恕罪。”了空垂着眼,踌躇一番,方才答到。
“展某与大师之交虽不若管鲍、惠庄、伯牙与钟子期,却也可谓深交。展某了解大师,若非是大事,大师绝不会如此行事。既是大事,又为何三缄其口呢”
了无不再言语。
展昭见此也不再多问,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既然大师有难言之隐,展某也不再强人所难。仍要多谢大师慧言。”
了无颔首淡笑:“南侠入身官府,却不失以往洒脱性格,老衲多谢了。不过——”忽地,他的面色严峻起来,沉声道,“官场难为,是是非非,权力倾轧,以展大侠的性情只怕……展大侠还是小心为上,尽早离去的好。”
“展昭谢过大师。开封府五年,是去是留,展昭心中已有定数。”
“既如此,老衲不再多言。展大侠保重,老衲告辞。”
展昭点头抱拳:“保重。”目送着了无一路行远,红衣下摆在阵阵寒风中翻动着,原本静寂的波纹骤然变得汹涌。展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片白色残雪落在掌心,沁心地凉。
积雪,渐渐凝成了霜。
五载过,今人可复旧时颜
清晨的汴河覆上了薄冰,白得晃眼。半片朝光挥洒河面,那河中央隐隐见有红色。
“瞧,那河上飘着什么”
“好像……好像……唉!好像是个人啊!”
“人不会吧”
“不信你看啊!”
三两路人一问一答间引来愈来愈多的人围聚,须臾之间已然将那汴河两岸围个水泄不通。
“真是个人!好像是个和尚!看,红色的伽裟,还是个大师呢!”
“和尚还有想不通跳河的这世上真奇了。”
“你亲眼见到他跳河了吗指不定是被人害的。”
“那你亲眼见到谁杀了他吗再说,一个和尚能有什么仇家,你别胡说八道了。”
……
正当众人争争不休之时,一红衣袖轻轻分开众人,口中微道几声“借过”,几步之间便到了河岸。
暗红的伽裟托着人轻轻浮游,附近已碎的薄冰四散飘去,仅余几点冰碴凝固在那和尚雪白的眉间,平增几分萧索孤零。
“了无大师!”眉梢猛地一颤,柔和的目光刹那变得犀利,惊诧间紧握的剑陡然一松,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红影自朝空中翩然划过一条弧线,坠入河中,掀起大片浪花。再看那河中薄冰,已是散碎无迹,溶入水中。
人群中又见两位红色官衣之人色变大呼:“展大人!”
展昭正将蔚蓝下摆提在手中,渐往河中心走去,闻言回首道:“我不打紧。你二人且在岸上等我。”
“可是,展大人,你不谙水性啊!”岸上二人哪能就此安心挽了袖口便要跳下,却见展昭猛然回头,神色肃穆,剑眉高扬喝道:“谁都不要下来!这里水色不正!张龙,快去禀报大人!”
张龙欲言又止,片刻犹豫后决然抱拳:“是!……展大人,您要小心。”言罢转身冲开封府方向猛去。
“展大人,那我——”
未等留在岸上的赵虎说完,展昭道:“你在岸上接应我。”
远处飘荡水上的了无此时距展昭约有几步远,四肢不动不偏,他双目悲悽,紧抿的双唇已苍白无血色,刺骨的河水似乎与他不相关联,咬牙一步步艰难行去……
河底,闪过一点寒光。河面,一小舟疾速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超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