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莲花酸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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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回到酒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牛叔也已经回家，只有谢春深坐在炉子旁边发呆。
他见阿林进了门，手中并没有拎水桶，而阿酒也没有回来，不禁问道：“阿酒呢？水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阿林目光有些呆滞，木然地看着谢春深，这可把谢春深吓坏了，摇了摇阿林的肩膀急道：“你莫不是把阿酒扔河里淹死了？！”
阿林听了这话，像是渐渐回了神，眼神闪烁。
这可把谢春深吓得够呛，急得头都冒汗了：“阿酒在哪，我们快去找他！”
阿林眼神都直了，然后竟然猛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可停不住了，把谢春深弄得更害怕了。
“到底怎么了啊？”
阿林笑够了，脸色立刻又变得很难看：“差点。”
谢春深不知阿林说的是什么意思，便又听阿林道：“今天我差点把阿酒淹死。”
阿林说完也不理谢春深的反应便上了楼，留谢春深一人在火炉旁思索阿林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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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阿酒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自己家里，刘芸和阿酌都守在旁边看着。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从刘芸的唠叨中，阿酒得知是阿林和几个好心人送自己回来的。这样的认知让阿酒感觉很好，因为阿林并没有由着她淹死，阿林虽然嘴上说恨自己，可是阿林也许并没有那样恨自己。
第二天一早阿酒便去了酒馆，阿林一如往常在收拾，瞥了阿酒一眼，似乎是十分厌恶的样子。
“昨天差点没命，今天还来这么早，真真是怕被我比下去了吧。”
“唔。”阿酒不知说什么，只得支支吾吾地应着。
“愣着干什么，没事儿就快点干活呀！”
阿酒忽然脸就红了，扭捏道：“昨天谢谢阿林哥救我……”
阿林手中的活儿并没有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谢什么，你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淹死了就淹死了，到时候你家里人来告我，我可怎么办，我冤不冤？”
阿酒现在也渐渐了解了阿林，听了这些话便不放在心上，只高高兴兴干活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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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救人的事迅速在这个小县传开，到中午时基本已经家喻户晓，人们叮嘱自己孩子远离河流的时候往往就会赞美阿林一番。
酒馆几个常客也谈论阿林的事，时不时夸阿林一番，只是阿林依旧是一副臭脸，仿佛谁都烦的样子。
“谢老板，你家阿林真是个好样的啊，年纪轻轻的，可做事真的是连大人都比不上啊！”
谢春深脸上有些笑意，并不抬头看那客人，道：“那是，要不我早就找个牙婆子把他买了。”
阿林听了这话怎么会不理，阴阳怪气地回嘴道：“我又没签卖身契给你，哪里是你说卖就卖的。”
一屋子的客人都被阿林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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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酒刚出酒馆的门，便见阿林倚在门前光秃的树干上发呆，他并没有看阿酒，只道：“我有话跟你说。”
阿林说完并不理阿酒的反应，只率先朝着阿酒家的方向走了。阿酒急忙跟上，心中有些忐忑，有些疑惑。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变黑，但是街边卖东西的摊子都已经收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两人走了一段路阿林才开口：“阿酒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救你？”
阿酒一愣，随即便诚实道：“我开始并不觉得阿林哥会不救我，所以那时候并没有多想便喊你来救我，可是你后来跑掉了，我才觉得害怕，不过现在我知道了，阿林哥是去找人救我了，阿林哥是会救我的。”
阿林低头走着，鞋底时不时摩擦着地面，像是小孩子的走法，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听了你的呼救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跑了过去，可是我跑到离你几步远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的冰已经不牢靠了，如果我走过去不但救不了你，自己也会掉下去。”
“嗯，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阿林顿了一下，脸色异常平静，“可是我跑出一段距离后，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放着你在那里不管了，那么你就会离开我们的生活。”
阿酒现在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她觉得心都要跳出了胸膛，可是她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不是已经得救了么。
“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放任你不管，因为我会忍不住想起你是一个好孩子，忍不住想起你弟弟。我会想，你的家人失去了你之后会是怎样难过，所以我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良久，阿酒才开口：
“还好你没有扔下我，还好。”
“是呀，我现在也庆幸当时没有扔下你不管！”阿林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仿佛天上最亮的星星：“我阿林并没有扔下你，说明我阿林还是一个好人，我阿林也可以当一个好人的。”
“对，阿林哥是一个好人，阿林哥一直是一个好人。”阿酒现在觉得阿林真的是一个好人，比任何人都好的人。
“你家到了，我回去了。”阿林说完转身便走，走出一段却又忽然停下。
此时很安静，阿林背对着阿酒面对着夕阳，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暖和郑重。
“所以阿酒，我会好好努力做一个好人，也会好好努力接纳你。”
他说完便丝毫不踌躇犹豫地走了，背影在青石路面上拉得老长，像是一个冬季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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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变长，天气也暖和起来，刘芸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阿酒想，冬天终于是要过去了。
这日阿酒上茅房的时候发现裤子上有几滴血，因为刘芸先前跟她说过是癸水来了，所以她除了急倒也并不怎么害怕。只是现在是在酒馆，倒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过因为穿的裤子厚，裤子外面看不出来怎样，但是时间久了肯定是要透出来的……
想到这，阿酒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透出来若是被人看到一定会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到时候酒馆肯定就呆不下去了，所以一定不能被人看到才好。
可是她总不能回家吧，现在还是上午呢！
阿酒决定找些干净的布，怎么也要坚持到回家，于是便有些别扭地往酒馆里挪。
谢春深一早就出了门，牛叔正在厨房忙活，阿林趴在桌上打盹，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候了！阿酒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她记得上次收拾库房的时候看见过一些布，她悄悄扯一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可是等阿酒上了楼才发现，仓库的门竟然锁上了。
此时阿酒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乎就要哭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阿酒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响起谢春深的声音。阿酒吓得差点从楼上跳下去，她本来就心虚，现在更是吓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没等她找到地缝，谢春深却上楼了。
阿酒三魂七魄都吓飞了，见一个门便想推开躲进去，可是那些房间竟然都锁上了！
谢春深还有几步便要上楼看见阿酒了，而阿酒也终于找到了一间没有锁的屋子，只是那间屋子正是谢春深的。
阿酒此刻哪里顾得上许多，赶紧冲进了房间，然后躲进了房间里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衣柜。
阿就刚关上衣柜的门，便听见谢春深进了门。她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偷偷从衣柜的缝看谢春深，心中祈祷谢春深快点出去。谁知谢春深不但没出去，反而躺在床上睡着了。
阿酒想自己总不能一直呆在衣柜里，于是等谢春深差不多睡沉了便想偷偷出去，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柜子，刚想往门口走，便见谢春深翻了个身。她立刻吓得不敢动了，此时谢春深面对着她，只要他睁开眼睛便能看见阿酒。
阿酒屏住呼吸待了一会人，见谢春深没有再动，这才又走了一步。可是阿酒忽然想起自己上楼来的目的是什么，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谢春深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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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你把我的衣料弄到哪里去了！”
下午客人基本都走了，阿酒和阿林正在收拾，便听谢春深在楼上喊。这一喊可把阿酒吓坏了，差点坐到地上去！
阿林十分不耐烦，吼道：“谁碰你的衣料了，你自己弄丢的也来怪我！”
不多时谢春深便“噌噌噌”地下了楼，脸色几乎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阿林，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块布料，可是那布料是我用来做新衣服的啊！你把它还给我啊！”
“老板，我哪里拿你的布料了！哪块布料啊？”
“就是年前我在集市上买的那块，你和我一起买的那块！”谢春深急得团团转，这让阿酒更加心虚。
“那块土蓝色的？”
“对对对！就是那块！我今天想要送到裁缝铺做衣裳的，可是现在找不到了！”
阿林撇了撇嘴，十分不屑：“那块布那么难看，丢了就丢了吧，否则做出来衣服让你穿了还不得让人笑死。”
阿酒忍不住在内心附和：对对对，所以找不到了挺好的，老板你别找了……
“所以阿林，那布料一定是你偷偷给我扔了吧？”谢春深目光十分锐利地看着阿林，仿佛已经认定了就是阿林干的一般。
“我才没有，你不要诬赖我！”阿林的眼睛也瞪了起来，仿佛谢春深要是再诬赖他，他就要上去咬谢春深一般。
可是那块布料在谢春深眼中是十分好看的，如今平白丢了他怎么可能就那样算了，于是和阿林争吵了起来……
阿酒站在两人中间，心中羞愧难当，心中默念：阿林哥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一定多干活儿！老板，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以为那么难看的布料是没有用的，我不该用那块布料的，可是你衣柜里只有那一块布料，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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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芸完全好了之后，便开始接一些浆洗衣服的活儿，虽然累，但是刘芸心中很高兴，总觉的自己不再是负担。
虽然挣的并不多，可是怎么也算是一份收入，以后生活总能过得更好些。
阿酒和刘芸商量着给阿酌找个书塾，只是不知哪个书塾好一些。阿酒没有什么认识人，便问了谢春深哪家书塾好一些。
谢春深沉吟半晌，才道：“这事急不急？不急的话我这两天给你打听一下。”
“不急不急，等开春之前就行。”
“阿酌要上书塾读书啦？”阿林刚巧从厨房出来，听了也有些惊讶。
阿酒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是呀，阿酌今年春天就要去书塾读书了！”
阿林嗤笑了一声，道：“那你这个哥哥做的还不算太差。”
阿酒抓了抓脑袋，也不知阿林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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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谢春深刚从外面回来便招呼阿酒过去。
“咱们安平县总共有三个书塾，城西一家，城南一家，城北一家。城西哪家虽然离你家近些，但是那里的教书先生是个读死书的，城北那家太远。城西这家有两个教书先生，教得都很好，你还可以和阿酌一起走。”
阿酒一听马上回答道：“那就城西这家吧，过两天我就送阿酌去。”
“给阿酌买笔和纸了吗？”阿林干完活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去买些送给他吧。”
“买了，年前我就给他买了。”
“老板，店里没什么活儿了，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行，你去吧。”谢春深知道阿林那点心思，也觉得那心思很好。
不多时阿林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裹回来了，他一进门便把那包裹扔给阿酒：“我给阿酌买了点东西，你帮我交给他。”
阿酒接过那并不是很沉的包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酸，有苦，有甜，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句话。
“谢谢阿林哥。”
阿酌打开那个包裹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不仅有几本书，还有一双崭新的布鞋，甚至还有一小包麦芽糖。
“阿姐阿姐！这都是给我的吗？”阿酌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双手紧紧抱着两本书一双鞋一包糖。
“是的哦，都是阿林哥特意买给阿酌的哦！”
“阿林哥真好！”
“是啊，阿林哥真好。”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莲花酸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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