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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神不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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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雨势小许多,我与庭之推着唐儿进了五观堂。
实则我心内有些忐忑,因为我知道在五观堂一定会遇到同来用药石的君意为,就算他真的没将我给认出来,我见着他也会不禁的自乱分寸。
“觉尘师傅。”书春声音清脆,猛然将我的思绪拉回。
但见书春撑着伞与轮椅上的君意为赫然出现在眼前,我立马淡然的凝起眸子朝他们望去。
“咦?公子!”书春蓦地瞧到了庭之身后的我,惊讶道:“好巧啊,你也来此用药石?”
我微微颔了个首,“在下时常与家兄来东禅寺礼拜,每每都是用过药石才走。”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身旁还有一位公子,一个转眼已他给打量清楚,那人身姿挺拔堪比玉树,双目刚毅果决,头发高高束在了冠上,肤色虽白却一丁点也不显得女气,一眼望上去便觉得清爽俊逸英气逼人。
直教人过目不忘。
“这位是?”我忍不住脱口问道。
“在下林渊。”还不等书春解释,他已经拱起手朝我示意。
我心下了然,原来是林司政府上的少爷。传闻林家的少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卓尔不凡,今日所见倒真是所言不虚。
“幸会。”我压低声线,尽量让其能够显得粗犷些。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出门在外与生人交道,张口闭口总免不了一句“不知兄台高姓大名”,真教我这种女扮男装的人头疼不已。其实我最近想了个极好的法子,只是惹了麻烦倒有些对不起甚瑾...
至此我顿了顿,左右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不打算冒充甚瑾,对方是司政府的万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指不定甚瑾私底下还与他交情不错,我这样冒昧若给认出来倒显得做贼心虚了。
是以我在心底随意胡诌了个名字,对他温然笑道:“鄙人云姓,单名为笙。”
书春眼睛一亮,随即问我道:“哪个笙?”
我笑得委婉,“笙簧的笙字而已。”
“笙簧...”书春嚼着笙簧两个字一直低着眼皮喃喃不已,后才抬起头,神色黯然的扯了扯唇角,“公子的名字当真起得好。”
我望着很是心疼,动了动嗓子,但终是把我要说的话都尽数吞了回去,客套道:“姑娘过奖了。”遂指着连唐岔开话题,“这位是舍兄云唐。”
连唐会意朝他们一行人点了回头。
庭之继而笑着接口道:“既今日众位有缘相会在此,不如就一道进去罢。”
“哥哥!”汝宁讨喜的小脑袋忽的从书春背后探了出来,对着我笑得一团喜气。
书春大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汝宁的面容好似这个季节最生机勃勃的红海棠,活泼灵动的眸子里稚气十足,撅着嘴奶声奶气的回道:“饿醒的还不成么!”
我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几抽,后半蹲下身子佯作惊异非常的形容,“你怎么也来了?”
果然汝宁闻言嘟起嘴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众人见了她天真童稚的可爱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亦是觉得有趣得很,遂凑近摸摸她的头对她笑道:“方才不过是说着玩儿的罢了,我啊,巴不得天天都能见着你。”
汝宁似是有些惊喜,红着小脸问我道:“真的?”
书春听了“扑哧”一笑,“公子定是还不晓得我家汝宁的性子,仔细她到时将你的玩笑话给当真,那可就真要缠着你不走了。”
“不是?!”汝宁扬声质问我道:“你说你巴不得天天都能见着我是假的?”
“自然不会有假。”
望着她娇憨的模样,突然间我却失了逗她玩耍的兴致,心下借口道,他们一行不过三个人而已,大约是不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的罢。
至此我已经不想再纠结下去,转身对唐儿歉意笑道:“唐儿,我荷包忘带了,劳你陪我回去走一趟。”
唐儿面色一怔,而后转瞬了悟,对我点点头。
我觉得自己当真傻的可以,那时在大明宫因着君意为而付了我一眼的钟情,如今也是因着君意为才坚信了一往情深这个在淮阳宫内奢侈异常的词。
我怎么可以这么傻,我为什么这么傻?
他已经完全将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不然为何到现在还不能认出我来。
“云唐公子多有不便,还是由我陪同罢。”林渊道。
我正想开口婉拒,突然腰间一松,只见汝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我的腰带,“唰”的一下我衣襟里的手帕以及荷包就没了束缚尽数掉在地上...
今日出来之前满荷姑姑得了我的指示,好不容易才翻箱倒柜出了大哥当年在我们宫中不慎被酒水弄脏的男子衣裳,急忙找来给我穿上。然而那根腰带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影子,姑姑别无他法,只好悄然在小李子的住处要了一根男子腰带,虽不十分宽长却也好歹能在我腰上围上个一圈半。
左右东禅寺的香客也不会有什么登徒子敢在青天白日的来解我腰带,应应景还是足矣。
可眼下....
我立马抬手拢住衣襟,继而弯身捞起掉在地上的物什,一张脸涨的通红。
汝宁正一脸得意的甩着我的腰带,对我喊道:“娘亲说了,说谎就该扯腰带,打屁股!”
“汝宁!”坐在轮椅上的君意为真正动了怒气,突然拔高了声调,好看的眉毛隐忍的蹙着。
然而至始至终眼睛却没有往我身上多瞟半点,只是略略偏过头形成了一个不会看到我的微妙角度。
汝宁被那声叫唤吓得滞了许久,后来讷讷的将腰带交还给我,可嘴上仍旧不服,“是娘亲说的!”
“道歉!”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系腰带,并未打算给汝宁求情。实则不是我不愿意原谅一个小孩的无识之举,而是我很好奇,他后来的反应会如何。
“云儿,咱们走罢。”
连唐抡过轮椅,语气冰冷。
正待我转身欲走,君意为的声音自耳旁响起,他道:““等等。”
我顿住步子,他便将轮椅转到我跟前来,截住我的去路,对我说:“舍妹少不更事唐突了公子,望公子见谅。既然荷包并未丢失,那便同我等一道用了药石罢。”
荷包都掉出来了,难道我不愿跟他们再呆在一处的想法露得还不够明显么?
我皱着眉头望向君意为,他一双眸子阴晴不定,也正凝着我的脸。
默了一阵,不知从何地刮来一股凉风,吹得一干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君意为那对好看的眉毛突然急促的拧了拧,后又回复满脸平静,过程短暂的几乎微不可查。
我终于不打算再僵持下去,弯了弯嘴角,“如此也好。”
唐儿眼里虽有不解,可到底还是同我一齐入了五观堂。
寺庙里的菜食不沾荤腥,清一色都是淮阳本地的蔬菜。汝宁嘴巴撅得老高,从打菜时就开始嚷嚷没有肉吃,一直到坐定还是十分不厌其烦的向我们倾诉她滔滔不绝的悔意。
“我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汝宁气鼓鼓的将筷子重重一搁,哼哼道:“早知道我就不要来淮阳!现在好了,这个鬼地方可竟然连肉都没有!!”
书春想是刚咽到喉眼的食物“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我急忙伸手轻拍她的背,后才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又立马将放在她背上的手收回。慌然间一瞥眼便发觉林渊正含笑将我望着,我尴尬的对他回了个笑礼。
唐儿本极是喜欢孩子,眉里眼里也是噙满了笑,对汝宁道:“并不是咱们淮阳没有肉吃,只是寺庙里禁荤腥罢了。”
“哼!”汝宁并不领情,拿起筷子挑掉饭上的白菜,边挑边抱怨,“不吃!不吃!”
唐儿无奈的朝我笑笑,紧接着从碗内夹起一片白菜叶,轻言去劝,“这碗内的白菜,可不是寻常白菜能够比得的,你可知道?'
还不等汝宁回答,她又继续高深莫测道:“你自是不知道的,不然你又怎么会扬言说不吃还将其扔掉。咱们淮阳城钟灵毓秀灵气逼人,生出来的白菜凝了天地精华,老人吃了延寿,小孩吃了长个...”
“真这么神奇?”听到长个,汝宁立马打断她道。
“自然!”
汝宁踟蹰的动了动筷子,仍旧一副犹豫不决胃口不佳的形容。
这时我亦开口道:“确实如此,你若将它吃了,明日个头定会窜到我肩头这么高。”
她得了我一言,便是如临大敌一般庄严肃穆的捧起那一碗铺了一层青翠的米饭,低下头猛扒了几口。
扒着扒着却不知为何又将实现投在我脸上,含糊不清的问我道:“哥哥,你脸上疤是怎么来的?”
她本是漫不经心的一问,我却陡然一惊,心跳异常。然望着她求知心切的眸子...我镇定的吞下口中米饭,“幼时贪玩落下的而已。”
“你为何总要念及我面上这道疤呢?”
“因为哥哥画过一个长疤的女人,大约就是你这个样子。”
坐在对面的君意为动了动神色,我亦然心里一动,随即干笑道:“只可惜我是个男子。”
汝宁总算咽下了嘴里的那口饭,老气横秋的对我叹道,“是啊,真可惜。”
我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