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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深院·清秋】 ...

  •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公孙策忽觉难受,撑着手边的大树微微喘气,秋禾本是在门外侯着的,自然不知晓发生何事,连忙上去扶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公公公……公子,您还好吧?”
      公孙策干呕了一会儿,抬手朝他摆了摆:“兴许是昨夜吹了风,有些受寒,吃些药就不碍事了。”
      秋禾松了口气:“那咱们先去买药吧。”
      “别慌。”公孙策艰难的直起身子,“先去束王妃住处看看。”
      见他脸色不好,秋禾本想出言制止,但又想凭他家公子的性子到时只有挨骂的份儿,少不得还会赌气不让他跟着,如此斟酌,秋禾只得妥协。

      回到方才的廊子里,齐家两兄妹早已离去,这倒也好,省去不少事端。出了水榭便有一处小山,绕着小山左转之后眼前便就有一处小宅子,宅院外杂草丛生,看样子以前是种有花木的,可见得零星的海棠艳艳开着。
      因为没有好生打理,四处的草木生长极其旺盛,有好些高已过膝盖之处。
      宅子的样式非常华贵,占地面积也不小,左侧有一池大睡莲池塘,不过已经荒了,只有几片荷叶躺在上面,水污浊不堪,时有冒出泡来。
      东南西北各种有榕树,由于时间长久,如今参天蔽日,枝粗叶大,将整个宅院围住。现下正是仲夏之际,树叶密集,放眼一望,都是碧绿的颜色,阳光极少透过缝隙。整个地方光线暗淡,昼夜难分。

      且说那榕树树枝,正因无人修剪而疯长,亦有些穿过窗口直长进房间里头去。

      秋禾只觉得这地方如何看如何诡异,明明有大树却从不听见鸟叫。四处无风无声无息,榕树的枝丫本自然的生长,可看在眼里都觉得那仿佛有种妖冶的姿态。
      不知是不是知晓此处是束王妃生前所住的地方,秋禾总感到心底里毛毛的,便是如此夏季也觉得周遭有凉意,他由不得抱着臂搓了搓。都说怨鬼难投胎,束王妃定然心里不平定,不晓得会不会也没有去投胎,成了孤魂野鬼……
      “啊啾——”
      秋禾连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眼见公孙策已慢慢往门口去,他心头一惊,也只得小心翼翼跟上去。

      门没有上锁,公孙策很轻易就推了开来。秋禾紧紧贴在他身后,不时会探出头来张望,屋中的摆设极其简单,木桌木椅木床,显然在王妃死了以后东西都给下人搬走了。所谓人心隔肚皮,管你是王妃还是当今皇帝,没了权势失了宠,下场不也一样。
      公孙策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摸了摸,桌上一点灰尘也没有。这个地方经常有人打扫,桌上的茶杯还热乎,也就是说……
      这里还有人住?

      脑中正在思索,里间屋子的门突然就开了,秋禾回头一看,当即就吓得面色惨白。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补丁的刀疤男子,手里扬着一把菜刀劈头就往这边砍过来!

      秋禾哪里会料到这个,两脚霎时抖得厉害,几乎动也不能动了,但好歹为了护着公孙策,横心下来就大喊一声“公子小心”,而后壮烈般猛地一推,扑倒在地。
      虽说秋禾险险避开了,但适才那一刀还是伤了左肩,幸得伤口并不深。

      “公子,您还好吧?”他头昏呼呼的,索性没忘了把公孙策拉起来。
      要是他家公子出了什么事儿,他不被老爷乱刀砍死就是被梅公子乱剑戳死,与其这样,不如死在这里还来得干净爽快……
      这么一想,秋禾呸了两口唾沫准备整顿气势对付此人,忽摸得地上一滩粘稠,他拿手凑近了看,双目顿时瞪大,这却是鲜红正滴的血。

      少顷,就听一声如狼似虎的惨叫穿过屋顶,直冲云霄,震得两旁榕树也为之一颤!

      公孙策扶着桌面头疼的摁着眉心,那男子喘着粗气,似乎也很费力的站起来,口中说着听不明白的胡话,好些时候才拎了刀,蹒跚几步又欲砍过来,此刻,外面有人小跑着往这边赶,走到门边急声道:“大傻,别乱来!”
      公孙策侧过脸,听着声音,约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男子立刻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门外,一个穿着青色衫子,年纪尚轻的姑娘扶着门气喘吁吁。
      见他没了动作,姑娘才艰难笑道:“乖,把刀放下,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他似乎对“吃的”很敏感,愣愣的就看了看手里的刀,突然把它扔在了桌上,毫无症兆地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起来。
      姑娘轻声松了口气,走到他跟前蹲下,一手摸着他的头,像是安慰地喃喃自语。
      公孙策只垂下头来,若有所思

      *

      里间能住的房子只有一间,公孙策眼睛不便,只得由那姑娘和刀疤的男子一起把昏迷不醒的秋禾搬上床。
      公孙策又把了脉,上了药,小心包扎之后,才见得秋禾慢慢醒过来。
      对于这场惊魂事件,秋禾心有余悸,忙往床里头缩了缩,神情戒备地盯着那刀疤男看。后者不明所以,只拿了放在桌上的糕点,不住往嘴里塞。

      “实在是抱歉。”小姑娘为难地摇了摇头,“他饿了的时候就会发疯,这里常年不会有人来,我未想到会误伤了你们。”
      “哦,不碍事。”公孙策简洁地帮秋禾答道,“你是住在这里的?”
      “不是。”小姑娘笑着摆摆手,“我只是府里的丫头,叫小情。”
      “那他呢?”秋禾指了指吃得很香的刀疤男子,“他也是府里的下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情脸上带着一丝同情,“听说是因为束王妃那晚上,府里的下人在清秋阁抢搬东西的时候,他不小心撞到石头上给撞傻的。”
      “清秋阁?”
      “哦,这里啊,这里以前就叫做清秋阁。因为束王妃的芳名是束清秋,所以建这个院子后王爷就亲自提笔取作‘清秋阁’。原本有个牌子的,后来也给掉了。”

      “啧啧。”秋禾瘪瘪嘴,“原来是给撞傻的啊。”男子忽而停下吃食,凶光一闪,朝秋禾看过来,后者吓得赶紧往公孙策身后躲去。
      “是啊。”小情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府里人都传,这里跟归雁楼一样闹鬼,束王妃死了之后也就没人住了。但是据说束王妃生前对他很好,虽说他给撞傻了,可还是没忘了束王妃,执意要住在这里。
      管家嫌他是个傻子,干不了活儿,也就由他自生自灭。起初那几年,根本没什么吃的,他只能割树皮找虫子吃,后来我见他可怜,就偷偷从厨房里带点剩菜剩饭来给他。”

      “哦?”公孙策问道,“你是几时入府的?”
      “快有两年了。”
      公孙策点点头:“适才我发觉他动作迟钝,气喘不止,可是得了什么病?”
      小情怔了怔,似不知公孙策会医,立即有些欣喜:“原来公子会医术?说不得呢,这大傻从这年开春就一直咳嗽,吃了好些药都没有起色。”
      秋禾得意地挑挑眉:“那你们算运气好了,我家公子的医术可叫一个高明,管你什么病,总归治得好的!”
      公孙策没奈何地摇摇头,刚想出口训他,未想那姑娘感激的看着他:“公子,您给他瞧瞧吧?您一定有办法的!算我求您!”
      “我不够是略懂皮毛,算不得高明。”
      “没关系,就算看看也成啊!”
      “好。”公孙策应下,“你叫他过来。”

      小情欢喜地点点头,忙抬手去招呼那男子:“大傻,快过来,先生给你看病。”
      男子很听她的话,放下手里吃得差不多的糕点,抹了抹嘴就往这边走。小情替他挽起袖子,轻声道:“乖,先生只是给你把把脉,把脉之后你就不会咳嗽了,要听话。”
      大傻支支吾吾地“嗯”了几声。秋禾看在眼里,只觉得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给一个小丫头如此哄着惯着,恶心得直泛酸水。

      公孙策将手扣在他脉门上,仔细想了想,眉头愈渐皱紧。
      “小情姑娘。”
      “……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她显得很紧张。
      公孙策依旧皱着眉,难以言喻。
      “这病,不好说。也许治得好也许治不好。”
      秋禾也咽了咽口水:“那……是什么病?”
      公孙策叹了口气:

      “痨疾。”

      绝症?!
      秋禾脑子里蓦地出现这两个字。当今世界,能治好这个病的人少之又少,据他家公子将,得此病者,若非病症初期根本没有治好的可能,就算是处在病症初期,用药也是十分昂贵的,还不一定有效果。

      也就是说,对于眼前这个身无分文,痴傻如幼儿的男人来说,就等于是不治之症。

      公孙策站起身来,蹙眉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肠胃曾经受过重创,常年感染伤及肺部,而且五脏六腑都有不明的肿胀,要治好恐怕有些困难。我回去会叫人给你送些药来,药钱便垫在我这里就是。”

      小情抿了抿唇,流出泪来:“好……多谢公子了。”
      秋禾看得出,一听到病症她好像整个人都瘫了,只不停摸着刀疤男的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可是找不出理由来啊?莫非这个丫头是喜欢上了这个大傻子?
      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这相貌说要嫁出去,便是嫁个员外郎也有可能啊,偏偏恋上个傻子,可惜了。要说她愿意,他其实也可以娶她的嘛……只要公子不介意。
      如此想来,秋禾正襟的理了理衣裳。

      公孙策又淡淡问了一句:“他以前在府里是作甚么的?”
      小情亦轻轻答道:“听人家说,是砍柴的。”
      “嗯。”公孙策点点头,“你也莫要太过伤心。”

      *

      不知不觉在牢里已经呆了两天,论理今天就是公孙策破案的最后一日了吧。
      尘湘百无聊赖地用干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
      大牢里白日黑夜都是一个样,也瞧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每天无聊得她几近崩溃。
      不知道爹爹在家里可好,想必是担心得寝食难安了吧。最后一日,能查出个什么来?当初该不该信那姓公孙的啊,现在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公孙策。”尘湘狠狠地往地上戳了戳,“我要是死在这里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尘湘。”外面忽然有人叫她。
      “什么事?”不会又是探监的吧?这回该轮到谁?齐潇然还是公孙策?不会是他已入土的师父吧……
      狱卒带了个草帽解开门上的锁,几步走了进来,后面却没见什么人。
      尘湘觉得奇怪:“没人探监么?”
      狱卒朝着她蹲下,解开了脚上的锁链,因为大大的草帽挡住了他相貌,尘湘往后仰了仰,还是没有看见。
      “大哥,这是最近的新花样?”尘湘碰了碰那顶帽子,“以前没见你们带过啊?”
      狱卒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吩咐道:“手伸出来。”
      “嗯?”尘湘稀里糊涂地伸出手。
      只见这狱卒拿了钥匙,“啪嗒”几下开了她手上脚上的锁链。

      “什么意思?”尘湘一面松活手腕,一面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狱卒背过身:“你可以走了,随我来。”
      “可以走了?”尘湘眼前亮了亮,“是说这个案子破了么?凶手找到了?”
      狱卒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带着尘湘匆匆出了牢门。

      “没想到那个公孙策还是有些能耐的嘛。”尘湘含笑着自言自语,“亏得我没看错他。”

      没有往原路返回,狱卒只是带着她一直往左拐,这一路的牢房里都关着死囚,正走到尽头,狱卒开了一道小门,明晃晃的日光射了进来。
      “走快点。”狱卒催到。
      “这里是哪里?”实在觉得奇怪,尘湘踏出小门,外面青青葱葱的长着狐尾草,雪白的蒲公英漫天飞舞。若她没记错,此处应该是庐州城郊,府衙的大牢后面竟然有连通郊外的小门,她以前从不知晓。

      “不要多问,跟着我走就是。”狱卒不耐地打断她。
      “不对。”尘湘停住脚,“你到底是谁?”正要去摘他的草帽看个究竟,身后突然涌来吵杂的声响。
      狱卒伸手拽住她。
      “来不及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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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深院·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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