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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来龙·去脉】 ...

  •   来人上了些年纪,故而被带到公孙策面前之时并不显得惶恐不安,反是泰然自若,手只小心的护着簸箕里的米。
      公孙策侧耳听了一会,方淡淡开口:
      “老人家,这个石子可是你方才所扔?”
      老头许是因得眼睛不大好,凑近看了看,才点头:“是小人扔的。”
      “那你是在何处拾得的?”
      老头指了指簸箕:“小人是在厨房里头做工的,正要出来淘米,瞅着这里头放了个石头,就挑出来扔了。”
      公孙策点点头,复问道:“这是从取米之时一直便有的么?”
      “这倒不是。”老头似乎记得很清楚,“小人适才腹中绞痛,便将簸箕放在石栏下,回来取的时候才发觉有的。”

      公孙策若有所思的又仔细摸了摸石块,从上面刮出薄薄的一层东西,再嗅时果真知晓是浆糊。若如此所想,石块上面抹的是浆糊,那么这个浆糊又是为了贴什么东西呢?
      答案已然很明显。
      凶手事先便将写好的纸条利用浆糊贴在石块上,再扔至侧王妃的屋中,待王妃进屋之时看见此物自然就会依凶手所言前往归雁楼。之后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现在要调查的,便是凶手所写的字条,这是重要的证据,如今也肯定已被他销毁,所以退而求其次,能推断出凶手字条上的内容,也许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思索了些许时候,公孙策才意识到并没有对老者答话。
      “老人家在王府多少年了?”
      老者笑道:“约摸也有个五十年了,当初太祖建了归雁楼后随即又盖了这座府宅,我随着我父亲来此处做工糊口,算起来也是这个王府里头年纪最大的了。”
      “如此说来。”公孙策转过身,“您也知道归雁楼被封的原因了?”
      老者点头道:“这规矩也有五年了,新来的丫头小子或许不知道缘由,说来也惭愧。
      七年以前,王爷尚还年轻,最喜到处游山玩水。庐州这个地方人杰地灵,风景又好,王爷便常来。有一次游湖的时候正巧有人落水,四下里却无人去救,王爷水性好,当即就自个儿跳了下去。后来救了上来,是个年轻的姑娘,一打听,是庐州束员外的大女儿,好歹算个大家闺秀。
      王爷当时年轻气盛,见识又不如现在这般,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年初时候按侧王妃的礼仪娶进了王府,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一转眼便过了一年,王爷回家来的次数不似以前那般频繁,倒越发得少了。束姑娘家世本就不显赫,还是几个贴身丫头回来告诉她,说王爷在外面看上了个姑娘,准备春末娶进门。
      束姑娘性子软,不喜争什么,话也不多,这下一来话就更少了,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身子愈来愈差。
      没想得过几天请大夫来一看,却是害了喜,几个下人打心底替她高兴。有了子嗣,王爷总不能丢下她不管。但没多久又流产了,大夫说是身体不好,心气虚生火,血亏气滞,胎儿不稳。
      那以后,束姑娘就更无人理会了,直到王爷即将娶妻的前三日,就在归雁楼跳楼了。
      哎……实不相瞒,当时老朽是亲眼看着她坠楼的,我本也有心阻拦,可一想,活下来或许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苦难,倒不如这样去了还好。自古帝王之家哪儿能有她所想的那般日子啊。”

      这话不无道理,门当户对有些时候看起来是一种讽刺,但转念想想,上层人才有上层人活得法子,下层人亦有下层人活得法子。若要叫上层人懂得下层人的法子,无异于登天难度。反之,下层人若当真想要融身入上层人活得法子之中,只怕也会受更多歧视而成为笑柄。
      人活一世最主要是顺应自己的心,既生于此,又何苦多来怨念。

      公孙策收了扇子,忽而觉得其实能像尘湘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呜呜呜……”秋禾拿着手帕掩面擦了擦,一时觉得深触心灵,泪如泉涌,“太感人了……”他忍不住上前就抓住了老人的手:“那后来呢?王爷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老头瞥了他一眼,心说王爷要回心转意了现在还会给爱妾庆生么。
      “王爷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的确消沉了一段时日,之后就叫人把归雁楼给封了,带着新娶的妾室回了汴梁,至于是不是回心转意了,老朽便不清楚了。”
      公孙策问道:“这位新娶的妾室,可是昨日已死的侧王妃?”
      “哦,这个倒不是。”老头挠头想了想,“那位妾室的父亲,公孙公子也认识。”
      他有些不解:“我认识?”
      老头确定的点头:“对啊,就是公子曾破‘九曲三珠连环案’里头的越州巡抚的女儿嘛。”
      “呀!”秋禾一拍脑门儿,“一年多以前,那不是全家被斩首了么?没想到她还跟钦王扯上关系了,那王爷就没出面帮帮他老丈人?”
      老头兜了兜簸箕:“帮啊,虽说王爷当时不是非常宠那位妾室,但好歹涉及脸面,在朝堂上之上也出言反对过。可是丞相那方势力太大,王爷寡不敌众,半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也就是那个时候王爷被众大臣排挤,再无实权。”

      秋禾咽了咽口水。
      这么说来,公子岂不是和王爷结了很大的梁子?公子才回庐州,想来王爷还不知道他是老爷的儿子,万一被召见过去了……这个,这个不就是传说中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难怪那管家看公子如此不顺眼的……
      公孙策想了想:“那之后王爷就没有回过庐州了?”
      “虽说没有常住,不过每到束姑娘忌日的时候,王爷都会回来住上一日,自己一个人去归雁楼外饮酒。”
      秋禾抹干了泪水,由衷感慨道:“看来王爷还是没有忘记和束小姐的过往啊。”

      老者点点头:“实不相瞒,王爷此番回来不只是为新夫人庆生的。因得再过两日,就是后天,束姑娘的忌日便到了。王爷想先为新夫人庆贺,再为束姑娘悼念,然后回汴梁。”
      “她的忌日?”公孙策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未想到是何处奇怪。
      “对了,那位束王妃的亲友哪里去了?”
      老者叹了口气:“束姑娘的娘早死,他爹听说她身亡的事情之后伤心欲绝,没多久也去了。剩下的兄弟姐妹分了财产之后也各自散了,不知晓去了哪里。王爷曾派人去找过,只找到她的一个弟弟,还给了他个小官。”
      “她弟弟?现下可尚在?”
      老者遗憾的摇头:“不在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家命不好,那孩子当了半年的官儿却突然染了天花,三天不出就死了。哎……现下束家只怕是没人了。”

      如此一来,得先了解一下这位束王妃的过往才行。
      公孙策问道:“她曾经住的地方,现下可还在?”
      “在啊。”老者指了指身后的水榭,“出了这水榭往左拐就是了,那里好久没人住了,早荒了。”
      公孙策点点头。
      “秋禾,带路。”

      *

      束王妃的住处离归雁楼很远,几乎是东西之差,越往前走,植物生长得越是茂密。由此可见,王爷虽念旧情,但说不好也就是做做样子。若当真心头不舍,不会连她的住处也不好生打理。
      “公子,前头有些青苔,小心些。”
      公孙策一面扶着秋禾的手,一面道:“你看看这些青苔,是什么样子?”
      “哦……扶栏上很多,地上靠左右两边也有些,中间不很多。”常年跟着公孙策,秋禾多少也学了些,故下结论,“显然平时还是有人行走的。”
      “嗯。”公孙策不置可否地回应。
      才走了没几步,耳畔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因得路不好走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来。来者共有两个,一人步伐轻盈,是练过武的。
      “秋禾。”
      “哎,公子。”
      公孙策微不可见地皱眉:“麻烦的人来了。”

      秋禾“啊”字还未出口,老远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由远而近。
      “公孙公子!”
      果然,能唤出这个四个字的女子在他记忆里只有一个人……

      齐明玉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摇着团扇,小跑着从水榭那方过来,待走近时已是薄汗沾衣,娇喘连连。秋禾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哆嗦,侧目时便瞧见他家少爷一脸头疼欲裂的模样。可好歹人家是小姐,这里又是王府,于情于理他也不可能赶人家走啊。
      公孙策暗自叫苦,只能礼节性地回问:“齐小姐有事?”
      齐明玉笑着往前迈了一步:“听哥哥说,公孙公子要替尘湘伸冤破案,明玉念着能否帮得上忙,所以就缠着哥哥往王府里头来了。”
      秋禾看着公孙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破案并非易事,齐小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齐明玉神情严肃地又往前迈了一步:“公孙公子哪里的话,我与尘湘自小相识,如今她有难处,我岂有不帮之理?”
      公孙策面不改色地退后一步:“在下办案,向来不需局外人插手。”
      齐明玉愣了一愣,随即又恢复正常:“齐家与公孙大人也有交情,算不得外人……”
      “明玉!”她话还未完,就听得齐潇然沉声喝止。
      秋禾松了口气,眼看着他家公子都快退到山石上去了,再这样下去可还了得。

      公孙策微微侧脸,负手执了竹杖向右几步,秋禾见状忙上去扶住他。
      齐潇然一把将齐明玉拉到身后,瞪了她一眼,才略带歉意地朝公孙策拱手施礼:
      “舍妹不懂事,唐突了公孙公子,还望见谅。”
      公孙策拍了拍衣袖,依旧是冷颜寡淡,不以为意。
      “齐少爷莫不是也来查案的吧?”
      “哦,不不不……”齐潇然笑着摆手,“我只是……”
      “既然不是来查案的,也请勿要打扰在下查案。”公孙策一甩衣袖,转身就欲走。
      秋禾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手忙脚乱地前去搀着。心说公子今天火气很大,看样子这位齐公子得讨个没趣了。公子一向不为难女子,但对于男子……可就不好说了。

      未想,齐潇然倒是格外执着,并没显恼意,转而快步拦在公孙策面前,含笑道:
      “公孙公子莫要误会,齐某断不是来打扰公子的。只是同舍妹所说一般,尘湘是齐某青梅竹马的朋友,今日朋友有难我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然齐某能力有限,不如公子这般才思敏捷,帮不了什么大忙。幸而齐某尚有些家财,想来查案也是需要银两的,若公孙公子不介意……”
      他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来。秋禾眼尖,粗略一扫竟是数张一千两的银票……乖乖,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

      公孙策听觉嗅觉灵敏,自然知晓那是何物,当即冷笑出声。
      “这些银两,齐少爷还是留着些用吧。公孙策再不济,这些钱还是出得起的。”
      秋禾听得此语,禁不住自豪地点点头,公孙家虽不比不上庐州三行那么有钱,好歹这些钱还是有的。这齐公子这一招“刺探敌情”用得可不好,这不明摆着看不起他家公子么?再说了,公子最看不得有人用钱来侮辱他,齐潇然即便和沈小姐门当户对,可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那厢齐潇然还欲言语,忽远处就急急跑来几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几番打量,这才对公孙策道:
      “这位想必是公孙公子了吧?王爷有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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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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