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归(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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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有点西斜，映在夕阳下的吴桥镇显得分外宁静，镇中心的一条老街上，有一处很引人注目的小院，看上去好象是中西参半建成的一样。院子前后各有一座三间大的房子。后面三间掩映在院子西北面的一棵老树下，显得很是古朴典雅。前面三间是平房，从外观上看俨然一副现代化气派，即使是在西斜的阳光下，瓷砖依旧闪闪发光，和后面的古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此之外，靠东面还有两间偏房，房顶有一个很大的大铁桶和一台太阳能热水器。站在街上看去，虽然引人注目，但若是想用什么来形容的话，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通过大门，看到影壁上有一幅画在瓷砖上的山水画，一角用隶书写着“沈宅”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里就是沈希哲的家。
沈希哲是很独立的，从初一起他就一个人住在前面的平房，对于后面，他除了吃饭，看电视以及和父母短时间的聊天外很少停留，仿佛自己已经不是沈宅的一员了。沈父和沈母只认为是儿子长大了，学会独立了，心里高兴，对于他来不来，留不留倒也不怎么关心。
沈宅前面本来有三间的，但最东面一间被建成了通向院子的廊道，所以能住的只有两间，而且沈希哲一个人也要不了那么大的房间，就只住了最西面的一间，中间客厅样的房间也就空下来了，平时放一些杂物什么的。沈希哲在这间房子里一住就是三年，也似乎真的和沈宅隔绝了。
沈希哲的房间不是很大，但南面却有一个很大的窗户，这就不至于房间里光线太弱，窗台下有一书桌，已经落满了一层很厚的灰尘因为这里光线太强了，希哲不喜欢在这里看书学习，也就空下了，平时他就用靠西墙的一张大的写字台，写字台南面是一个旧书柜，北面是一张小单人床，除此之外还有两张合金架的皮革椅子。这种布局显得很不协调，但希哲却喜欢，而且三年来这些东西一直没动过。
希哲的书柜里有一半多都放了书，其他地方凌乱地放着鹅卵石，书签，地球仪等物品。写字台上靠着书柜也立着十几本书，装订很考究，都是一些世界名著，紧挨着它们的是两只墨水瓶和一只花花绿绿的塑料笔筒，里面有几只用坏了的笔。上方墙上贴了很多画，都是很大的兵器图片，有原苏联的米格和苏式战斗机，美国的F—16战斗机，中国的“风暴”坦克等，都很威武，也许正是它们，才显示了房间主人的特殊爱好。
此时的沈希哲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两眼紧紧地盯在一只打开的笔记本上，上面是一行行潦草的字，让人想到，写这些字的时候，这个人的心里一定很乱，字的内容是这样的：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来都没这么茫然过，现在，一切似乎都没了，只有我，坐在这里，打开我的笔记本，记录下我的悲伤。
也许新年刚过去的一个星期是我初中三年最悲伤和痛苦的一个星期了。按理说，我应该还沉浸在春节的热闹里，但悲伤的事情发生了，我又怎么能高兴起来？再也见不到我喜欢的梦了，颜成梦，难道真的就是像梦一样的吗？要不，她为什么突然间不来了，我连见都见不到了呢？为什么？
我所知道的，颜成梦学习成绩好，在班里她是我的劲敌，她不来了，的确，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是，毕竟我喜欢她啊，失去了是我的痛苦，如果我因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暗自庆幸，那我不就太肤浅了吗？当然这些我是办不到的，我不想和她争什么第一，大家梦想着考的重点，我即使屈居第二也能考上，那么，多一个对手又怎么样呢？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星期天我去她家了，可是她母亲说她去县城找工作了，其实我早该想到，像成梦这样的优秀的女孩，是不愿意留在这个小镇上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也狠狠地骂了自己，骂自己是懦夫。我为什么没有勇气说呢？也许吧，我只是每天想着几个月后我们考入同一所高中，在重点高中再见，然后共同考上理想的大学，可是，这永远也实现不了了，能见一面就很难，还谈什么浪漫？以后的事，我更是无法预料了。
也许，这件事对某些人是有利的，最可恨的是薛藤林，这几天他老是讲“美苏争霸”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段时间历史上根本就没复习有关“美苏争霸”的内容，我也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终于，星期五下午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作为男生，我还是发誓不再理他。我这样做也不觉得过分，毕竟他太可恨了，就是我不喜欢成梦，他的行为我也看不下去。
薛藤林，你难道就不能老实一点吗？而且，你为什么总和我们两个过不去呢？是我沈希哲那里得罪你了吗？
在这里，我没办法把心里的话给任何人说，只有安慰自己说：把一切不愉快的都抛在脑后吧，去睡上一觉，明天早上，阳光依旧灿烂。
夕阳将要隐没，沈希哲两眼依旧盯在这一页上，反反复复地读着他那个时候写的这则随记，心里的酸楚不时地向上涌，伤心和失望伴着他。忽然，沈希哲伸手抓住这一页，“哧”的一声，他把这一页给撕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但没过一小会，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把纸打开又看了看，用手小心地抚平，夹在笔记本里，马上他又想打开拿出来，默默地，又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了。他舍不得扔掉，毕竟，里面装着他的一段历史,一段他无法忘记的历史。
放下笔记本，沈希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他们初三时候的毕业合影来看，照片上的他和薛藤林并肩站在最中间，神情严肃的他和满脸微笑的薛藤林组成了很鲜明的对比，当时也是因为颜成梦不在，沈希哲才笑不出来的。想起这些，此时的沈希哲笑了笑，觉得一瞬间往日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只是觉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的感觉，正想着，忽然听到爸爸叫他吃饭，于是放下照片，双手一揽，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进抽屉，关了门出去了。
餐桌上摆了好些菜，沈父沈母希哲，还有希哲的妹妹希月分坐在四边吃饭。希哲还因为颜成梦而情绪低落，只顾低头啃馒头，偶尔夹一点菜，慢慢地吃着，桌上摆的全是希哲爱吃的菜，沈母因为儿子回来特地忙了一个下午，但此时的希哲却没有一点胃口，沈父似乎看出儿子不对劲了，于是问：
“怎么了，希哲？哪里不舒服吗？”
希哲怔了一怔，支支吾吾地说：“哦？没……没什么的……没什么。”说着假装不经意被鱼刺扎了嘴，又夹起一块冒着热气的鸡腿轻轻地咬着。
沈父没有再说话，多年来儿子吃饭时不愿多说话他看着也习惯了，他看了儿子被太阳晒黑了的脸，夹了几片肉放在离希哲最近的盘子里，沈母在一旁说：
“吃吧，哲哲，都是你最爱吃的，看你这几天，也黑了，也瘦了，我和你爸看了也心疼，以后在学校也难得吃到可口的饭菜了，到了星期天时，学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回来，知道了？”
希哲点了点头，沈母把盘子往儿子那边推了推，又对在一旁撇嘴的女儿说：“你哥在外面上学，回趟家不容易，你让着他点，以后再有好吃的，不还都是给你吃？”
沈希月显然不高兴，但她嘴上却说：“我都要上初中了，还把我当小孩子看。”说完却伸过筷子夹走了沈希哲那边的那块排骨。
“小月，” 沈希哲笑着说，他并没有因为妹妹任性而怪她什么，“又生气了？哥在县城给你买吃的，下次来了一定让你开开眼。”
“真的？” 沈希月高兴地抬起头。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此时的沈希哲才觉得心情好了些，在家里，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妹妹，至于她的任性，沈希哲也不觉得有什么。
沈希月高兴得笑了。这时，沈父看了看笑着的兄妹俩，说：“希哲希月，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三年后，你们一个高考，一个中考，都考上了才好啊。”
沈母在一旁插嘴道：“都要好好学，你们俩的学费负担那么重……”
“什么负担重不重的？”沈父打断了妻子的话，“好象孩子们都欠你的似的。”
“我这不也是鼓励鼓励他们吗？”沈母说着咬了一大口馒头，似乎是要把一大堆想说的话都压下去。
沈父又回过头，对女儿说：“希月……”
“我吃好了。”没等沈父往下说，希月就把半个馒头往旁边的塑料小筐里一放，扔下筷子一头扎进了东面那间属于她自己的小田地里去了。
“这孩子，不容大人说一句话。”沈父轻轻地抱怨了一句。
希哲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他心情本来就不好，父亲又说到了他最反感的话题，一时也想回房间，但他毕竟年龄大了许多，不像妹妹那样不懂事，于是依旧在那里坐着吃饭，只是餐桌暂时恢复了平静。
晚上，沈希哲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丝毫没有睡意，满脑子的都是颜成梦，现在的他，似乎对当年那个衣着朴素端庄，扎着长辫子的颜成梦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闭眼，看到的就是车上遇到的那个衣着时尚，留着披肩长发的另一个颜成梦。希哲似乎已经尝到了失恋的苦，虽然这还不能算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失恋，在沈希哲眼里，颜成梦已经不存在了，今天遇到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迷迷糊糊之中，他忽然又想起了苗晓菲，想起那天因为吃不下饭而咬牙训练，汗流如注时苗晓菲那种关切的眼神，但沈希哲不认为这能有什么，他并不是那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直到现在他还认为那只是同学间互相关心的友情。想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归(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