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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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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存在永远伴随着猜忌,正因为猜忌,所以才去了解,正因为了解,所以才有了信任。
次日,梅尔斯破天荒的成为的国家的民政大臣,加封伯爵。
对于国王任用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引来了不少大臣的质疑,并且从国王的角度来列举其中的弊端,其数目也是庞大的。
能力还是其次,梅尔斯只说了自己是药剂师,其他的国王自然也不会知晓,药剂师本人也没有坦白的意愿,这一点他也应该了解。
伯爵的爵位虽然次于公爵和侯爵,但却也可以割据一方,成为世袭大领主。况且在这种混乱的年代,不断有国家建立和衰亡,即便是国王,权利也并不稳定。
只要能拥有土地,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国家。
而对于这样一个自己既不了解,又不肯坦白的局外人,马尔斯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眼光来衡量信任与怀疑的?
或许国王的思虑,是自己考虑不来的。
大臣们一开始虽然反对,但后来好像觉得梅尔斯这个看起来年少又不起眼的女人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出彩的作为,所以最后也随他去了。
而梅尔斯自从当上了这个民政大臣,却真就没什么作为,既不关心民政,也不与贵族们走动,只是成天窝在自己空旷的宅邸中,看书做实验。
可如果马尔斯有了麻烦,便会遣人去找她,而这位深居简出的药剂师往往有求必应。
“梅尔斯伯爵,陛下有要事请您商讨。”天气稍稍有些转凉的下午,马尔斯的侍从敲开了梅尔斯的宅邸。
开门的是梅尔斯本人,她向来爱清静,巨大的宅邸里,她只雇了个女佣和一个马夫。
而这个时间马夫正在喂马,女佣也在忙着准备晚餐,因为梅尔斯睡得很早,所以晚饭向来也吃的早。
一开始,侍从还惊讶于这位女伯爵的朴素,因为任何一个贵族都是奴仆成群,那不仅是为了自己本身的享受,也是对身份和面子的衬托。
可梅尔斯却并不在意,她既不会与谁拉开距离,也不主动接近谁,跟所有人都有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自然而然保持着中庸的相处方式。
听了侍从的话,梅尔斯披上了斗篷,便坐上马车。侍从拉起缰绳,马车便速度平稳的向王宫驶去。
梅尔斯的宅邸里王宫并不远,或者说,这个国家本来也不是非常大,快马加鞭,只消几天的时间就能围着走上一圈。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侍从为梅尔斯打开车门,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映着她的眼睛,让她的目光显得非常深邃。
有那么一刹那,年轻的侍从想起了他的祖母。
他愣了愣,面前这位似乎不如自己年长的女爵,怎么会让他联想到自己年迈的祖母?
自己有一段日子没去看望祖母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梅尔斯是个懒散的人,无论精神还是身体。注意到侍从这个小小的神态,是非常偶然的。
坦率的说,即便是活了这么多年,梅尔斯也并没有十分掌握察言观色的本领,跟其他人相处,多半也是靠直觉而已。
梅尔斯觉得那个侍从似乎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因为她最大的秘密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
梅尔斯走进了国王的书房,房间因为大开着窗户,所以有点冷。
马尔斯从成堆的文件中仰起头,他揉了揉太阳穴,递给了梅尔斯几张文件,他疲惫的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了。
梅尔斯接过这几张单薄却沉重的纸,懒惰的思维慢慢开始转动。
对于这个国家来讲,首要的问题是粮食紧张,这完全归咎于这片过于贫瘠的土地,不仅种不出来什么,就连畜牧都是件难事。
难得的是,国家的位置四通八达,可以靠通商的利润来周转。但要是仅靠通商在这种乱世是很难站住脚的。
与其只靠死板的通关税,还不如自己出产些什么。
“我认为,我们应该鼓励人们种植辛西娅草。”梅尔斯说道。
“辛西娅草?”那是什么?马尔斯觉得自己没听过也没见过,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非常有效的止血药。”就是长在郊外不惹人注意的杂草,它适合这样贫瘠的土地,但把它加工成止血药,却需要复杂的程序。
“用那个东西去换粮食?”马尔斯皱了皱眉头,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让他很难做出判断。
“我们可以建立生产止血药的作坊,雇佣难民,能解决不少问题。”梅尔斯忽略了国王的质疑,自顾自的说道。
单凭梅尔斯对药物的了解,如果国王批准了这个提案,他的国家就会成为最大的止血药出口国。
而国王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显然,他已经就这件事和其他的大臣们商议过了,可并没有得到结果,而梅尔斯的提案似乎是唯一一条路。
辛西娅草虽然有非常好的外伤止血效果,使用之前却需要提取其中的毒素,其过程是麻烦的,所以从一开始,这种草药便几乎没有人使用,而提取毒素的方法,也渐渐的被人们遗忘了。
而从中提取的毒素经过加工,也可以作为治疗肺痨的药物。
当然,这一点,是梅尔斯作为药剂师,自己的成果。
“现在难民不断的涌入,所以劳动力非常廉价。”梅尔斯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无论是打造兵器,还是大兴土木,都适合在这个时候实行。”
“我们的城墙该修修了。”梅尔斯笑道。
“嗯,你说的对”马尔斯揉了揉眼睛说道“作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修城墙的事我回头再去找亚摩斯伯爵商议一下。”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恕我先告辞了,陛下”梅尔斯说道。
“你到底是谁?”国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又是这样的问题。
“药剂师梅尔斯•布雷恩”梅尔斯这句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你仍然不想告诉我吗?”国王抬起了低垂的眼帘,涣散的日光洒在散乱的文件上,边角处被镀成金色的白色纸张,仿佛是天使的羽毛。
“你似乎对于我能够给予你的任何东西,都不报有丝毫渴望。”国王很随意的支着下巴,狡黠的眸光覆盖下,透出淡淡的疑惑“你又为何会答应我的请求”
“我并没有别的想法”马尔斯别过脸说道“如果换做其他的人,我绝不会废话。”
有那么一刹那,梅尔斯觉得眼前的国王其实长了张孩子般的脸。
“我是药剂师梅尔斯•布雷恩,我没有父亲,母亲也是药剂师,我的国家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成了别国的土地,没什么出奇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很多,但大多不会到影响心情的程度,生活很随意,可能因为太闲,所以如果有事可做,总是能提起精神来。”
“所有能说的东西,我全都坦诚的说出来了陛下”梅尔斯笑道“但我相信,对于我们之间的互相信任,这都不是必要的。”
“那么,我想请问陛下一个问题。”梅尔斯欠身行了一个礼说道“我从来好奇,陛下的血统,应该来自于一个古老的王族。”
马尔斯一愣,随后那双自然犀利的眼光,变得有些惊讶。
“正是如此”他说。
“珀尔塞福涅向来是被称颂的王族”梅尔斯说道,不动声色的用真话圆了个场。
她了解珀尔塞福涅王族,跟这个原因完全不挂钩。
“原来如此”马尔斯国王似乎打消了疑虑,继续说道“可是到了最后,人们却只记住了残暴的珀尔塞福涅•杰特”
“但您用了很巧妙的方法避免了一次毁灭性的生灵涂炭,漂亮的维护了家族的荣耀”
“那次舞会吗?”国王叹了口气说道“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高明,倒是听说他们要开战,可是我们这样别扭的夹在开战的两国之间,怎么看都是间可疑的事情”梅尔斯抬头看着国王略显惊讶的脸说道“好好想一想的话,他们还是想掩人耳目的攻打我国吧。”
阳光稀疏的洒在梅尔斯的脸上,深邃的双眸闪着古老的光芒。
“为了掩人耳目而不能在此驻军的他们,只有一次的机会”她说道“所以,如果邀请其他国家的重要人物,他们就会为了避免激起众怒而放弃这个想法。”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精于政事城府颇深的国王,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是反常的存在,不,或许是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药剂师在那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用卑贱来形容。区区一个药剂师,为什么会有如此见识?
并不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
但就算把其他的事情抹掉,就她本人来说,也太不可思议了。
与聪慧无关的淡泊名利,有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乱世中,只是身为一个女人的她又是如何那样潇洒的活下来的?
从眼神与风度,她没有丝毫受到因战争而产生的狼狈,反而是凌驾与俗世之上的超脱,却又不能说与世界完全没有关系。
她的存在绝对是违反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让人不敢猜测的东西。
“你太可怕了。”最后马尔斯说道。
梅尔斯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瞬间,马尔斯的杀意。他大概不止一次想杀了自己吧,梅尔斯的嘴角不知不觉的上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然而,他却一次都没有下过手。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来历不明,又事事明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猜忌。
可马尔斯他不需要任何根据,只从眼睛便能看见真相。
拥有那样准确澄澈的视线,这个世界上绝不会出现第二个。
梅尔斯决定留下了。
没想到这个万年大闲人,竟然也会自己卷入到麻烦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