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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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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君麻木地举行完仪式,被带进姬楚玄的房间,她坐在床榻上等姬楚玄的到来。外面的门被打开,宫人们齐声喊:“参见大王。”桑君也趁着姬楚玄还没进来的功夫,在榻边跪下,低着头,不想让姬楚玄看清她此时的表情,会惹来些麻烦的。桑君多虑了,姬楚玄像一阵风从桑君面前刮过,根本没有想看她的打算。姬楚玄直接背对着桑君在床榻上躺下睡觉,自始自终不发一言以对。桑君抬起头来看着姬楚玄无动于衷的背影,估计他是不会叫自己起来了,虽然桑君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她能感觉得出姬楚玄现在心情很糟糕,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火。他的态度很明确了,就是不喜欢你周桑君。桑君实在不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姬楚玄真么讨厌她。反正桑君也不在乎,只是有些好奇原因,她虽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大美女,但也算长得还可以的,不至于让人看一眼就倒胃口吧?但是她听说,自从三天前姬楚玄知道了三天之后是桑君及笄的日子,他的脾气就一直不好,连从未被训斥过的华嫔都被他怒气冲冲地赶走了。桑君及笄意味着什么,桑君知道姬楚玄自然也知道。这样子的姬楚玄,身边的人都被他弄得战战兢兢,连太后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他什么。看来他的气还没有消。桑君又跪了一会,决定起来。她慢慢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关节,去把灯都熄了——灯亮着她可睡不着。然后靠着床榻将脸埋在臂弯里开始睡觉。明天会怎样留给明天去思考吧,她现在要好好睡一觉,哼!气死姬楚玄!桑君恶意地想。
桑君是被阿念摇醒的,面对阿念满脸的担忧,桑君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自己没事。姬楚玄,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事情没这么容易过去,原因很简单,姬楚玄没碰桑君。
太后气得大骂姬楚玄,据说姬楚玄被骂的狗血淋头,活该!桑君在心中大笑却不敢笑出声,因为现在她比姬楚玄更惨。桑君环顾四周,无声地叹息,这里是祭祀供奉的地方,墙壁上画满了壁画,内容是历代君王的丰功伟绩,墙壁前的架子上摆着全部一模一样的青铜炉鼎,点着香,桑君跪在这间宫室的中央——她是被罚来这思过的。姬楚玄跟桑君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据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那就是桑君不好,是她的错,是她做了让人讨厌的事,姬楚玄毫无过错,他被骂,不过是太后疼爱桑君。太后啊,那个真心待她、如母亲一般的人啊!而惩罚的内容就是要在祭祀供奉之地思过,在先人面前乞求原谅。所以她要在这跪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桑君哀叹,她忽然觉得,十四的礼仪教导是多么温柔。由于这是一个连椅子都没有的时代,人们坐着也只不过是跪坐在大腿上,所以跪,就得上身直立,以膝盖为角与上身成九十度,昂首挺胸。
没办法,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桑君只好开始回忆往事。从她身为李安安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回忆,她有很多时间。她想着爸爸,想着母亲,想着……苏鸠,那个她此时最爱的人。
再听到苏鸠这个名字,已是几个月后。
桑君一如往常在下午阳光斑驳的影子里品茶,兔子匆匆跑来:“小姐!您听说了吗?公子鸠战死了!”
公子鸠战死?公子鸠……苏鸠……苏鸠,他,死了?
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在地上碎开了花,好像她的心。表面上却只是眼眸轻闪,再无其它不妥之处,就好像只是听到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消息一样,淡淡地对兔子吩咐道:“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吓死我了!收拾一下吧,再帮我泡壶茶,泡好了先放桌子上凉着,我想睡会。”兔子得令退了下去,并吩咐其他人不许打扰桑君。
桑君靠在躺枕上,太阳暖哄哄的,真让人想睡。桑君的生日在春天,而如今,已是立冬了吧?周历与农历不一样,桑君无法确切判断,只是凭着对天气的感觉觉得像是立冬了。桑君此时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她是如此悠闲,一定在做一个好梦,唯有不算太密的眼睫毛上悬挂的水珠,才透露了她想要掩饰的悲伤。
兔子说,大王亲征羌戎不幸中了埋伏,公子鸠以一己之力为大王拼死断后,才保得大王突出重围,最终打败羌戎,得胜归来。
胜?何来的胜!姬楚玄,若不是你任性胡为执意亲征怎会中了敌人的埋伏,若不是你为一己私欲挑起战争我的苏鸠怎会为你而死!
桑君恨姬楚玄,恨得想毁了他。
听人说,公子鸠被追封为益文公,以诸侯之礼下葬,姬楚玄又派了百户人家为他守陵,春秋供奉,世代不息。姬楚玄甚至亲自参加了苏鸠的葬礼,三日内举国皆哀,不许穿着华服。
人都死了,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她的苏鸠,不会再回来。
三日后,桑君一身素服,挎着小竹篮来到东风篱。她与苏鸠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在这棵梨花树“东风不语”下。她放下小竹篮,在树下默默地挖土,她拿出苏就送她的琉璃棺放进坑里,突然,一个人从树上跳下来轻声唤道:“阿念……”桑君扔下手里的东西迅速抱住苏鸠,紧紧地,不愿松开那日思夜想的人。
“苏鸠!你……没死?”似是不敢相信,桑君带着颤音询问,接着不等苏鸠回答把脸埋在他怀里狠狠地哭起来。苏鸠淡淡地解释道:“是苏邱。”苏邱,苏鸠的弟弟,是桑君听错了。
“阿念,看到你真好。”苏鸠抱着桑君的手骤然收紧,“别走好吗?”
桑君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抽噎着。
沉默良久,苏鸠开口道:“阿念,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我一直以为武力可以守护王朝的一方净土,可现在苏邱他……阿念,我好难过。”他的声音因低落的情绪而有些沙哑。
桑君抑制着自己的抽泣,想安慰他,她轻轻地回应他:“苏鸠,不是你的错,可你要明白止戈为武。”她无法让自己狠下心里抽身离去,尽管她知道自己是不该再与苏鸠有任何交集的,长痛不如短痛——可,她此时,就是无法狠下这样的心,现在,苏鸠需要她,她就是他此时唯一可以展现脆弱的人。
“止戈……为武吗?谢谢你,阿念……”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谢,苏鸠。”桑君感觉苏鸠情绪稳定了,他说,“我要走了。”苏鸠苦笑道:“阿念,你是打算再不与我见面了么?若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不会逼你,何至于连面都不见!”桑君毫不留恋地抽身:“你我无需再见,见你会让我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你,所以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苏鸠在挣扎着控制着自己松开桑君目送桑君离开后,转身,疯狂地从“东风不语”下挖出那小小的琉璃棺,呵护在怀中,若她不愿再见,他便随了她的愿。轻轻打开琉璃棺的盖子,被桑君的泪水浸染沾满了泪痕的布帛上写着: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