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风》谢诗寒

14、第十四章 及笄

　　十五岁，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到来。无论桑君有多么不情愿，时间是公正无私的，它毫不留情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不为任何人停留。及笄，古代女子成年的标志，成人礼。对于桑君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这也是她成为姬楚玄真正的妻子的日子。姬楚玄于她，是一个遥远的都有些不真切的名字，她甚至没见过姬楚玄的脸！她当了姬楚玄十三年的挂名妻子，可姬楚玄从未来看过她，该有的赏赐倒是没少过。也是，想必姬楚玄早已对桑君在申侯心中是何等地位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对她一个失势的世家女子浪费精力。申侯不会在意姬楚玄对桑君的好坏，桑君已经是皇后了，赏赐又多，他面子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姬楚玄已经给足了申侯面子，申侯当然也就没什么值得计较的。桑君偶尔会想，自己的这位父亲大概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吧。桑君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这段未载入史册的她所不知晓的历史，究竟会演变成何等模样她也不清楚。褒姒已经出现了，那么就证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终有一天会到来。桑君记得周幽王的王后就是申侯的女儿，桑君想自己多半就是那个倒霉的申王后，太子宜臼的母亲，也就是后来的东周开国皇帝。她想，宜臼当上皇帝后就让他放自己离开皇宫过几年逍遥日子。

　　玄王十六年，即历史上的周宣王四十三，周玄王姬楚玄的王后，桑君周氏及笄，按礼，王、后应行合房礼。

　　及笄那天，桑君很早就被叫起来了她神情漠然地任由侍女们替她梳妆打扮，十四在一旁监督着下人们是否麻利地干活，好让他们别出什么岔子，同时也是为了检查桑君的一言一行是否符合礼仪，教导多年，总是要验收一下成果的。桑君的表现令十四十分满意。其实桑君此时根本无心在意任何事情，她的脑海里充斥着几天前与苏鸠相见的场景。
　　及笄前十天，苏鸠来找过桑君。他笑着解释：“王后及笄前三天就要开始准备了，到时候怕忙的没时间，所以今天来找你了。”
　　他撑住桑君的双肩，说：“阿念，嫁给我吧！”
　　桑君一时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念，我喜欢你好久了，那种感觉就像你所说的‘爱’，比喜欢更喜欢。我慎重考虑过了，不止一次，绝不是一时兴起。我一直在等你成年，想等你成年了就娶你，我不在乎你的身份！”
　　桑君回过神来，压住百转千回的思绪，拂去苏鸠撑住她双肩的手，冷冷地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说罢徒留一个清冷的背影快步离去，无视苏鸠在她身后透着受伤的大喊：“为什么！”
　　为什么？桑君眼眸轻动，那些为她成人礼而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头发还未梳好，三四个人为她穿衣打扮，她像个任个人摆弄的玩具娃娃。胸中忽然燃气浓烈的愤怒，她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为什么？好，苏鸠，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是王后！桑君不甘的愤怒似乎被这句话燃尽了，愤怒过后，只剩下了抹不去的悲哀。苏鸠，你的情意我早知晓，只是我不愿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一旦捅破，我就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你我终究是有缘无份。说我自私也好，愚蠢也罢，我像一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我自己制造的沙漠里，躲避现实，我不想那么快失去你。在你说喜欢我之前，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待在你身边。苏鸠，我想我是恋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见过你之后我都会在心里数着日子，数我又有多少天没有见到你了。当你忙的只来得及跟我打个招呼时，我会担心你太累，既埋怨你都这么忙了还要来见我，又欣慰你还好好的，还要装作没要那么担心你。多矛盾啊！可我却格外珍惜你带给我的每一种情绪。苏鸠，你知道吗，是你的意外出现装点了我无望的人生。我的人生，我早已知道结局，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如今我才明白能够预见未来并不好，什么都知道了，就没有惊喜没有希望了，甚至不敢冒险。在这无望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希望，又怎么舍得松手呢？
　　可我不得不松手。
　　苏鸠，我若只是阿念该多好？那样，我一定高高兴兴地答应你的求婚，然后做你最漂亮的新娘，霸占你一辈子，其她女人你想都别想！我也不会允许她们来抢你的，我一定还要给你好好灌输灌输现代思想。我只是阿念，你的阿念，你的精灵，你唯一的妻子。
　　可惜，我不是。我是桑君，桑君周氏，申侯的女儿，周玄王姬楚玄的王后。我不能嫁给你了，我已经嫁给了姬楚玄。难道我能叫你与我私奔？或许你会这么做——请允许我把事情想象成最美好的样子，你会抛下一切与我相依到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幸福地生活。苏鸠，我爱的人，即使只这样想想，也是足以让我回味一辈子的事情。你如此之好，所以我更加不能害你，我不能让你与我私奔。你是世家子弟，离开了世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家族，你的亲人，你所忠诚的君王，你所捍卫的王朝都将不容你。我不是古代人，我没有非要从一而终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一个我不爱也不爱我的人身上的观念，离开了王宫奢华的生活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我不在乎这个时代错误的世俗观念，相爱的人在一起没有错，我们也没有以爱的名义伤害到其他人。可你不同。你从小就浸染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思想中，私奔，会让你的家族蒙羞，于你而言这是不孝啊！而我的身份也终将令你的家族遭受灭顶之灾，那些对你家族的流言蜚语你如何受得了，你会觉得是你让家族抬不起头的，是你让你的家族遭受如此灾难，你是家族的罪人，那你该有多痛苦啊？
　　十年，还是二十年？你终会有那么一天会恨我。我害怕这样的猜测。所以，我只有松手。
　　恨不相逢未嫁时。苏鸠，如果你早些遇到我该多好啊！以你公子鸠的身份配我申侯之女的家世，门当户对，谁又能说什么呢？
　　可这世上什么都有，偏偏没有如果。
　　若说相遇是缘，那我们之间又算什么？还没开始便已结束。但我不后悔与你相遇，即使这相遇的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此生无缘，苏鸠，你会慢慢淡忘我的吧？小小的阿念只会是你人生里划过夜幕的流星，不留下一丝痕迹，你依然拥有整个星空！你一定会过好的吧？此生，我只要远远的看着你就好，只要你幸福，我就整颗心都是满满的装载着幸福，别无他求。谁也不会知道我的快乐。来生，若有缘，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诉离年别伤。那时候，我们一起笑傲江湖，共赏人世芳菲，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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