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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层峦叠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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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母妃!快救救儿臣!儿臣不要坐父皇的位子……”
林佩如颠奔在黑寂的宫殿,四处寻逐骨肉的稚影,忽在一片明亮处,瞄见一个孩子被绑在高矗的龙椅之上,她加紧步伐,慈声呼唤着,“卓儿莫怕,母妃在这儿。”方上前几步,龙椅后端的珠帘流光炫金,凤冠华服的太后款款走出,对林佩如似笑非笑,阴晦,狠厉。
“不要!”一抹林佩如不愿看到的血色,飞溅在自己的衣裙。
“佩如,醒一醒。”如月夜一般静谧的声音,将林佩如从噩梦的深渊中救起,她拭去额间的冷汗与眸边的余泪,露出比梦里太后更阴晦狠厉的神情。
“为了卓儿,我绝不会让林霓裳好过。”
沈致秋半立在她身侧,冷静言道:“此话说的为时尚早,以如今的情势,是我们在她的棋局中由其摆布,欲对付太后,就必须先从她的棋盘逃走。”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致秋虚扶林佩如起身,认真凝视细长的凤眸。“无论如何也要走出神龙山,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日升月落,林佩如跟着沈致秋走了两天两夜,此间他们并无过多的话语,沈致秋每每在前探路,用双耳察知身后人的安恙,很少顾首还望,然对林佩如来讲,他岿巍的背影,使她感得多年未有的宁逸,深宫重帷迫予的苛毒愤郁化作了随水可逝的烟波,林佩如不禁觉的,徒行在深山险林是如此漫长,却又如斯短暂。
行至密林深处,沈致秋突然驻步,亦示意林佩如莫前。
“小心,事况不妙。”
话音方落,有紫色迷雾霎间在密林弥漫,雾中隐现出勾魂摄魄的香气。
“迷雾有毒。”两人相视,匆匆持用袖端掩容。
待紫雾散去,一袭玉纱长裙翩跹飞来,宛若仙姝的女子迎面落下,沈致秋定睛而观,女子虽面悬青纱,但可隐见其貌艳美绝伦,其神又凌厉兀傲,她招展走来,琼姿轻盈如羽,莲步生风洗尘,高深的功力令人步怯心悚。
“青青子衿,娥娥红粉,这般养眼夺目,真是教我下不了手呢。”听罢女子妖媚的戏谑,沈致秋触及蔻丹,把林佩如挡之身后。
“姑娘可是奉星异世子之令,来取在下性命?”
女子扬鬟含笑,眉目尽显欣赏,“沈大人真聪明,一语便道出小女子的来意,星异殿下有言,五日之内必欲见到大人的首级,那样殿下才会安心,当然——”女子美目斜望,望着柳眉紧锁,满容敌意的林佩如幽幽吁叹。“倘若多一个首级,星异殿下更会心绪安宁。”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怎胆敢刺杀本妃和当朝额驸?”
女子唇角一翘,慢悠悠地柔语挑衅。“娘娘不须知晓我的来历,只须知晓,娘娘的如花美貌,今日会在我的手中香消玉殒。”
林佩如眉黛蹙敛,暗思:我对武学不通一窍,依可察出这个妖女的武力盖过致秋,既是贺星异所派,那必当刀斩乱麻速置致秋与我死地。因而心起忧惧,不知不觉牢牢握住温厚的手掌。 女子轻撩两条玉纱,佯做善意道:“两位有什么遗言,快些说了罢,到了地府阎王可容不得你们多话,尤是沈大人,是否有话要让小女子传于殿下?”
沈致秋携林佩如谨慎后退,对那个女子严正说道:“在下观姑娘的身手,应当出自名门正派,为何要明珠暗投助奸王父子谋逆?望姑娘听从沈某劝告,休做出玷辱贵派名声之事。”
女子闻言,神色越发凌厉,“多谢大人的劝诫,小女子定会好生铭记。”两条纱带蓦然如索命玉蛇,直击沈致秋二人的颈项。
在沈致秋和林佩如赴死之际,两只流星银铛速速划破纱带,旋回到一株参天大树的后面,玉色纱衣的女子气急败坏,朝着参天大树厉声怒喝。
“洛盈霜,难道不跟我作对你就活不成?”
“那是自然,”从大树后面跳出一个十五六岁,朱唇皓齿的灵秀少女,掐着蜂腰横眉训骂,“谁叫本姑娘看不惯你这个辱门欺长的贱人,特来替神女宫好好教训你。”
女子冷哼一声,目露鄙夷之色说道:“凭你那几招也想教训我,如不是看你比我小两岁,我早就把你打成像你师父一样的废人!”
“贱人,你居然敢侮慢我师父,我要让你尝尝摇光门下的厉害!”少女从腰间取下一条赤革细鞭,朝玉纱女子忿忿甩去。
“霜儿!住手!”从林上传来一个女子的清泠之音,与此同时,半只流星银镖打落了少女的赤鞭。
沈致秋昂首仰看,一对年轻男女展臂飘落,男子星目含情,貌如琼玉,气质清冽,行止悠然;女子素容淡妆,乌鬓长垂,姿颜优雅,仪神简默,那年轻男子更是降在玉纱女子的身侧出言调戏。
“美人,多日不见可否想过你的燕哥哥。”
玉纱女子羞恼不堪,扬举素手欲怒掴男子。
“燕临溪,你再如此无耻,我会让你死相难看!”
男子飞身避开怒掴,反而巧妙地钻了她的空子,伸出一手紧揽玉纱女子于怀,乍见此状,沈致秋敛眉垂目非礼不视,林佩如更是把头偏过一边,厌弃嫌恶。
男子不在意两个旁观人的异态,待受用几番后,随之放手离了玉纱女子,轻佻地远退一尺。
“我的死相你是没福气看到,因为我对失了身的女人没兴致。”
玉纱女子见这个名唤燕临溪的男子识破自己的假丹砂,极是恼羞成怒,舞纱意欲痛杀男子。
燕临溪不慌不忙,一手负后,一手轻而易举地破开袭杀,不屑一顾而扬眉戏笑。
“连你师姐一半的功力都不足,竟妄想取我性命,若不是顾念你的美貌,我的惊风剑可不会怜香惜玉。”
清泠之音的女子上前,话语软硬兼施。
“玉青欢,你还是快走罢,倘如我们师兄妹联手,你会毙命于此,再也见不到你的心上良人。”
玉纱女子狠狠瞪目,艳美的容貌狰狞骇人,“七星谷的人,我玉青欢绝不会放过你们。”旋即飞纱离林。
“还是薛师姐干脆,一句话便把这个贱女人给打发了。”少女洛盈霜欢喜得连连拍手,俄而转头,死死盯住旁观久时的二者。
“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置,不如直接杀了,好把天权师伯和葛越师兄他们换回。”
“不可,”姓薛的女子音容严肃,“害人性命有失侠节,我等不能与玉青欢那种人类聚。”
“薛师妹高见。”燕临溪打住沉思,不再用手扶摸下颌,而信步走近那不动声色的两人。
燕临溪自负眼力,一眼便知男人和他身后的美人俱是大有心机之辈,而这个二旬有余,与己年岁相仿的男人,更是城府不浅,他的身量极高,看皮骨也是习过武的,只是不凡的书卷气度掩盖了这一点,好如利剑的眉宇下,一双烁亮冰寒的凤目焕奕逼人,鼻挺唇秀,面容俊雅冷傲,仪表出众却漠如疏离,令人心生畏戒不敢靠近,不过倒和他身后的美人真是天造地设,玲珑有致的身姿定然怀育过儿女,细长的柳眉凤眸那么妩媚动人,又在妩媚中透出拒人千里的冷艳,犹如可观不可触的云霞,虽非燕临溪心仪但别有风味,二人雍雅的举止和舒扬的神态,盖过他们几日以来的狼狈萎顿,赠予了他人赏心悦目,男人并非绝尘无瑕,美人不是占尽风流,然二者相宜相适的风姿,使日月为之暗色,天地为之惭颜,燕临溪很想知道,这等明智成稳的男女,会隐藏着何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