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园》凯*

22、第五层楼台--2

　　此后，夏露让陈弈然帮忙看店，自己匆匆抄小路返回学生公寓。正处午休时间，同学们大多在食堂吃饭，或是在寝室休息，夏露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环顾四周，发现客厅没人，宁舒舒也不在房里，唯有苏迎和林雅婷的卧室门半掩着，像是有人在里面休息。

　　对此夏露并不介意，关上自己的房门便卷起袖管，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气势及专业程度不亚于当年的□□小将。枕头下、床垫下、抽屉里……甚至卫生间也不放过，结果令她非常失望，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倒是搜出不少，甚至还翻出大笔现金，但是恋爱的证据却是一无所获。这使她越发焦急起来，一不小心便撞翻窗前一只鱼缸，尖锐的碎裂声将隔壁房间正在午睡的林雅惊醒。

　　起初，林雅婷还以为是小偷，然而屏息静气凑到门缝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夏露。又过了一会儿，夏露终于放弃，再也没有耐性搜寻下去，便将物件胡乱归回原位，自己匆匆出门。

　　这个时候，躲在暗处的林雅婷才悄悄挪进她们的卧室，正寻思着应该怎样将事件始未添油加醋地向宁舒舒汇报，却不想，猛然间，被床前一道犀利的银光差点灼花眼睛。

　　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精美的花形钻石项链，即便在白昼，它所散发的耀目光芒，依旧可以使人目眩神迷。

　　她觉得这串昂贵的项链正在一点一点燃烧着自己，终于实在无法抗拒它的魅力，便捧起来细细端详着，很快忆起，这便是上一次酒会上，宁舒舒所佩服的那条项链。也正是这条项链，使她一进场，便成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华丽璀璨的光采使她的冰肌雪肤接近透明。

　　林雅婷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挂到自己的脖子上，随后走到镜前，注视着镜中闪闪发光的脖颈，终于，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后，她闭上眼睛，将项链放进自己的口袋。

　　对此，校园的另一端，项链的主人宁舒舒毫不知情。此刻，她正捧着厚厚一叠教辅材料从教学楼出来，朝着空中花园的方向匆匆而来，一路上反复练习着各式台词，试图对夏露展开一场苦口婆心婆心的规劝。

　　然而到了空中花园推门一看，唯独陈弈然一人面对众多客人手忙脚乱，夏露根本不见踪影。

　　宁舒舒忙问：“夏露呢？”

　　“回……回寝室去了！求你让她快回来，我在这里三头六臂也不够用。”陈弈然大汗淋漓，拖着哭腔说。

　　宁舒舒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寝室，气喘吁吁地一推门，却发现屋内一片狼籍，如同被飓风袭击过的重灾区，林雅婷跌坐在卧室门口，哽咽哭泣。她一惊，脑中瞬间空白，手里的教辅材料像雪片一样纷纷飞落在地上。

　　好半天反应过来，宁舒舒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扶着脑袋，问林雅婷：“又出了什么事？”

　　“咱们寝室好像失窃了，我刚才在睡午觉，一醒来，发现屋子里乱七八糟，最喜欢的一条碧玺项链也不见了！”林雅婷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失窃？公寓区的保安系统很严密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宁舒舒瞪大眼睛。

　　“我也不知道啊！睡醒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大门也没有被撬的痕迹。舒舒，你也快点查查东西有没有少。”林雅婷一副又惊又怖的模样。

　　宁舒舒连忙冲向寝室，谁知才奔至门口，就再也迈不进一步，整个卧室几乎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与大厅相比，毁灭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林雅婷苦心布局的现场，目的是使宁舒舒相信这完全是一场刻意的报复，从而逃脱嫌疑。果然，如她所期盼的，宁舒舒很快便心乱如麻，如一尊石雕般伫在原地，想要发出惨叫，奈何喉咙僵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雅婷又佯装关怀般跟过来：“还是先看看贵重物件有没有少！”

　　宁舒舒想了想，慢慢地踏进房子，打开床头柜，察看那条价值百万的钻石项链是否还在，然而，盒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咯噔一下，试图伸手拼命按住胸口，却连整只手臂都开始颤抖。

　　“很明显，是熟人做的，不是吗？”许久，她咬牙说道。

　　“我不知道……”林雅婷故意拖着哭腔答道。

　　“夏露刚才回来过吗？”她抬眼问。

　　“我睡得很熟，没有见她进来。”林雅婷依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去一楼的保安室查监控录像，如果真是她，这一回我绝不会轻饶！”宁舒舒说罢，猛地站起身，朝保安室大步迈去，鞋跟踏在地面，发出剧烈声响。

　　监控器的画面上果然有夏露匆忙进出的影像，宁舒舒呆呆地注视着灰白画面上她单薄的身影，眼神逐渐漠然，唇角苍白，没有温度。

　　空中花园里，夏露刚刚回到自己的岗位，愤怒地驱退陈弈然，换上工作服之后，她将一盘CD插入音响，很快，大厅上空就飘荡起空灵女高音所演唱的《斯卡布罗集市》，她静静地听着，似乎在歌里闻到迷迭香和鼠尾草的香味，眼睛很自然地转向大门外的花圃，黄金葛的栅栏里，边缘的杂草已经开始放肆生长，但金黄的雏菊亦在竞相开放，还有一些含苞的丁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这样宁静的景致能让人忘却心中一切烦恼，原本萎靡不振的她甚至短暂失忆，忘却自己置身何处，亦忘记自己为何远赴他乡，走进这所学校。只是遗忘。

　　然而，短暂的安宁很快被气势汹汹闯入的一群女生所打破，领头的宁舒舒手中紧握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重重掷在夏露的脸上，虽然只是纷飞的纸币，却在她脸上划出长长的狼狈的伤痕。

　　“你要缺钱花可以明白地告诉我，不要使这种手段，简直是给阿姨丢脸，给我们全家丢脸！从前我只当你任性、蛮横，却没有想到你竟还有这等恶习，简直太令人失望了！”宁舒舒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斥。

　　夏露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在注视着宁舒舒的眼眸中，她的整张脸也随之崩紧：“死女人，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敢做还不敢承认吗？”林雅婷替宁舒舒发话道。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夏露吼得血管差点爆裂。

　　“那条钻石项链是为了上次酒会，特意从美国订回来的。东西虽然贵，我却不是丢不起，只要你明说，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但我绝对无法忍受家里出现小偷！”宁舒舒的圆润的美目中放出愤怒和哀怨。

　　“你们也太会血口喷人了吧！这么肮脏的伎俩都得想出来。”夏露感到无话可说。

　　“我宁舒舒从来不会诬陷好人，监控录像上都有你的身影，尤其是出门的时候，你神色惶恐，明显是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况且当时寝室里没有人，雅婷也在午睡。”宁舒舒字字铿锵。

　　“你怎么不说是她做的！”夏露伸出手，直指林雅婷。

　　“雅婷的碧玺项链也丢了，难道她偷自己的项链不成？”舒舒一面护住林雅婷，一面说。

　　“总之我没有拿你的项链，什么钻石，也不能当饭吃！”夏露嗤之以鼻。

　　“什么不能当饭吃，你知不知道那条钻石项链价值三十万美金，随便到珠宝行一卖，就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林雅婷忽然跳出来，充满鄙夷地说。

　　“就是，像她这样的乡下妹，都穷疯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周围的女生也跟着起哄。

　　“你们给我住嘴！说我偷东西，拿出证据，倘若这条项链真的在我身上，我就是被你们的唾沫淹死也绝不吭一声。”夏露气得脸都绿了。

　　“只要不是白痴，都不会把赃物放在身上，你这么说，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林雅婷阴阳怪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总之我没有拿这条钻石项链，真要拿，也不需要等到今天了。”夏露笔直地伫于众人之中，身体微微颤动，脸上的表情却很坦荡。

　　“我知道你怨我在班会上批评你，所以想方设法想要报复，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把项链交出来，不然的话，咱们公安局见。”宁舒舒一字一句地说。

　　“舒舒，你千万别对她这么客气！”林雅婷在一旁附和道，“像她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还是先给她点厉害尝尝。”

　　身后一帮女生早已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等着大闹一场后分发丰厚的酬金，夏露也认出她们就是上回大闹门前花圃以及在校园口砸烂她烧烤摊的那帮人，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林雅婷暗地里向身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她们顿时卷起袖管，上来要按住夏露。夏露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挣扎着退后一步，嚷道：“说我是贼，拿出真凭实据，不然……”

　　“不然怎样？”林雅婷不屑地望着她。

　　“不然今天我就把你们全都收拾了！”夏露咬着牙，狠狠地说。

　　“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们。姐妹们，上！”林雅婷冷笑着，手臂一挥，果决地发号施令。

　　此时，店里的客人由于怕事都已作鸟兽状四散而逃，店堂里空荡荡的，只剩夏露一人，势单力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冷酷的气息，仿佛坠入冰窖，冰冷刺骨，又像是被关进一间堆满油桶的仓库，漆黑一片没有光线，然而只要一根火柴，便能燃成一片火海。

　　所有的女生一齐凶神恶煞地向夏露扑来，包围圈越缩越小，谁知夏露的身手更加敏捷，扬起一脚便重重地踹在一个女生的肚子上，随后，顺手抄起邻近餐桌上的一只花瓶，朝远处的宁舒舒掷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回过神的刹那，装满水的玻璃花瓶不偏不倚砸落在宁舒舒的额头上。一声脆响，瓶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淌，淋遍全身，混杂着腥红的血液从她紧捂的指缝间渗出，地面上满是玻璃残裂尖锐的碎片。

　　见此情景，林雅婷绝望地发出一声尖叫，急忙冲上抱住她：“怎么样，舒舒，有没有事？”

　　宁舒舒痛苦地捂着脑门，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行的女生们也都阵脚大乱，完全顾不上夏露，尖叫着又是为她紧急包扎伤口，又是联系医务室。林雅婷匆促地交待一旁的同伴照顾好宁舒舒，便决定赶到办公楼去请班主任，临行前，她恶狠狠地瞪了夏露一眼，眼神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夏露怔在原地，望着面前十几个女生神情惊慌，手忙脚乱的样子，心脏也扑通跳个不停，她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奇迹地击中宁舒舒的额头，更没想到她的额头竟是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