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魅菻

3、一见钟情

　　“你也不怎么争气！”正在出神的时候，安竹就听见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很好听，像最会唱歌的黄莺鸟一样清脆嘹亮，不回头都能知道这定然是他那个曾经艳冠江南的娘亲。
　　“娘亲！”安竹回头，正看见尤夫人手里捏着个手绢站在他的身后，一双凤眼包含厉光的盯着安竹，安竹知道，娘亲那双眼睛生气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挑着眉头，眼睛里面只剩下严厉，一点点天伦之情都没剩下。
　　“我说过多少次，在这个府里头，虽然你是个大少爷，但是，总会有人盯着你，就趁着你稍不留意的时候，就能夺得走你的一切，你但凡有出息一点，就该凡事做得滴水不漏，该狠下心来的时候，就该打落牙齿活血吞，把事情做的够狠够绝，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一点都不能危及到你的利益，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本身就是个优质强者才能活得下去的游戏规则，不存在任何同情，你给别人同情，就是为他日后打击你做了好事，只有堵住了一切的后路，你才能成为永远的胜者，才能一直把别人踩在脚下！”
　　安竹没说话，只是听着眼前这个曾经漂亮的堪称江南绝色的女人在他的面前抱怨，其实有时候，他真的很同情这个女人，这个算得上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的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不像别人那样相信命运的话，谁能想象，一个江南的艺妓居然能够有一天坐上督察院右副督御史正妻的位置。
　　“当初，我不过就是个江南的艺妓,除了一张让所有男人都垂涎的脸以外,我什么都没有，那时候，不过是活着而已，尊严什么的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奢侈，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就是能力了。可是，偏偏，我就是个不认命的人，哈哈，当初，你爹不过就是个进京赶考的秀才，但是，就从游船上往外那么一探，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会成为我命运的转折，结果，我对了！谁还敢说，我只不过是个低贱的艺妓？我苏木如的名号还有谁敢乱喊？”
　　“娘亲，你爱父亲吗？”不知道为什么，安竹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这是他从小就想要知道的问题，每次听着娘亲骄傲的讲着当年的风光决策时，安竹总是会想在这个世上，有多少爱情，有多少一见钟情是真心的？
　　“爱？”苏木如神色奇怪的看着安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连语气都陡然失了生机，这个刚刚还意气昂扬的女人现在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呵呵，爱？你说爱？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说爱，但是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几个人真的能把自己的诺言守到最后，说什么天长地久，说什么相伴一生，有几个人说的都能做到？爱太沉重，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起爱的！”
　　愣在那里，安竹的脑子里面只剩下苏木如的那几句话，一字一句都像是暮鼓晨钟一样有种警醒的感觉，反复的想着最后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起爱的。究竟爱是什么呢？爱了，就是幸福吗？
　　不知道面对着那几盆海棠花站了多久，看着家丁们把海棠花一盆盆的移走，只留下几个曾经放过花盆的痕迹，安竹还站在那里，手握成拳头，眼神却不知道该望向哪里？他开始迷茫了，因为那句，不是每个人都说得起爱的？
　　“大少爷！”
　　“啊？”陡然被耳边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安竹收回自己的眼神，转过身，看见一个家丁下人正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安竹问道，“怎么？有事？”
　　“回大少爷的话，柯府的大公子来了，说是找您有事的！”
　　“哦，好，你先去吧，让他去旁厅等我吧，我就过去！”
　　“是！”
　　路过风华轩的时候，正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的骂着，声音很尖，没有半分的温柔，安竹走近了，从窗子里面正看见尤府的二夫人杜谣一手指指着窗外，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安晋大声呵斥着：“死小子，你除了懦弱，还能有别的出息吗？你瞧瞧人家，难怪压你头上，让你低三下四的仰望着他！”
　　安竹突然没有了向前走的力气，掉头往回走，就站在那望得见窗子的亭子里面，他不敢再走近了去听，只是看得见杜谣夫人指着窗户外面，面色看起来有点狰狞的样子，明明一很漂亮的女人，身份还是高贵的名门之后，说起来也还是挺冤枉的，嫁给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这些的时候，按住就会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被禁锢了爱情的囚犯。安竹记得，当时第一眼见到杜谣夫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像其他女人一样都拥有一个关于爱情的美梦，就算安竹以一个小孩子的眼光看起来，也能看出这个女人心里的美好愿望。她和父亲是先皇的指婚，那个时候尤大人得到了先皇的赏识，说是，就算有一个歌姬的夫人，尤大人也依然没有在飞黄腾达之后抛弃妻子，当为楷模，所以就把杜谣夫人这个名门之后指给了尤大人。后来，安竹才知道，其实，不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想过抛弃妻子，只不过是这个妻子是个江南名妓，在经历了太多之后早就洞察了关于男人的一切，把尤大人抓在手里紧紧的，哪里能就这么让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才攀上的男人把自己给抛弃了呢？
　　看着那个现在只剩下满腹怨气的女人早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魅力，安竹想，时间总是可以让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曾经那个连见一眼外人都会羞涩的脸红的少女，如今变成了一个能够就这样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怨妇。
　　“大少爷！”
　　安竹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个下人丫头低头恭顺的站在自己面前，想必也是听清楚了杜谣夫人的话，心里也明白，所以才这么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安竹默默地想，我就这么让人害怕吗？
　　“恩？什么事情？”
　　“回大少爷，柯家的大少爷说是找你有事的。”丫头低着头，偶尔也会瞟两眼大少爷，丫头心里想，大少爷长得真好看，只是不怎么常常笑，真想知道大少爷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戏文里面唱的那么好看。
　　“哦，把柯少爷带到这里来吧，我在这里等他！”
　　小丫头领了命，正准备去办事的时候，又听见安竹叫住了她。
　　“还是去我的书房吧，我在那里等他，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