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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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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亮的时候,当卫璟然醒过来的时候,尤安竹早就已经离开了。揉了揉额头,卫璟然强打起精神看了看周围,除了桌子上放着的杯子证明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早已经没有了安竹留下来的痕迹。
这家伙,从来就这么不带来不带走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的,有时候干净的让人近乎绝望,就像卫璟然现在这样的状态。
眼角不经意间扫到桌角,卫璟然不由得苦笑,看起来这一回尤安竹至少没有衣袂飘飘的直接消失,至少,他还留下了一点能够证明昨天晚上这里一塌糊涂。拾起那张纸,卫璟然的眼角略微有些湿润。
璟然,其实,昨夜如果我真的狠下心的话,也许我们两个现在就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我有没有提起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是一种很美的意境,但也是一种很累人的心情,所以,璟然,若是我,宁可我们一起走了,也不愿意留下一个人在这一世受苦。但是,璟然,我踌躇了,不管怎么样,冷风吹醒了醉意的时候,我想,人活着总比死了的好。所以,璟然,我们一起活着吧,活着,然后等着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我们死了。下一世,我会成个女子,你不要挑上那些漂亮的女子,她们是带着眷顾降生的,而我,是今生就已经有了贪欲,想要得到幸福,所以,来生一定不会有太多幸福的,但是,璟然,你一定不能找不到我,一定要找到我啊!
无意识的将手握紧,连同手里捏着的书信也一并变得皱了起来,卫璟然不由得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安竹在烛光之下,借着昏暗的光一笔一划的写着那最后留给自己的信息。他看见安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自己,眼睛里面流露出的是无法形容也无法忽视的悲伤,就那样铺天盖地的迎面涌上来,让人无法不蹙眉,无法不痛心。
安竹,你为什么不回头问问我的心,如果你离开,如果留下一大片的空白,会不会冷,会不会结冰?
但是,不管怎么样,安竹已经离开了,就像夜晚点上的一星烛光,当新的一天到了的时候,就会化成一缕烟,然后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卫璟然揉了揉也许是因为宿醉而有些隐隐作痛的头,有些摇晃的挣扎着扎起身,正要出门的时候,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那力道很轻,像是害怕屋子里面的人还没有睡醒,害怕扰了清梦。
“安竹?”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继而忍不住的嘲笑自己,做什么美梦呢,该醒了,不是吗?
“小侯爷,是我,弄琴!”似乎是被卫璟然脱口而出的名字扰到了思绪,弄琴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安竹公子已经走了,他留下话,让我这个时辰来叫您,免得您睡过了时辰,误了喜事。”
“喜事?”卫璟然猛地想起,今天就是他和皇上约定的成亲的日子,他们约定,只要卫璟然答应娶了镜纶公主,那么尤安竹就能够恢复自由之身了,没想到,尤安竹会记得这么清楚,还想得这么周到,换个位置,如果今天是安竹要和别的女子成亲,自己又会是怎样怎样一副光景呢?“是呀,是喜事,过了今天,他就没事了,自由了,呵,我允诺过他的事情,总算是做到了。”
“是,”弄清低着头,看起来无比恭顺,也许吧,处在这样的地方,多少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人总是有点自己的傲骨的,但是,却总是一点一点的被打磨掉。“安竹公子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是好事,喜事,这是安竹公子吩咐我去准备的一份贺礼,银子是公子出的,挑的都是上好的东西,说是小侯爷的喜事,不能随便糊弄了过去,定是要用心准备的,毕竟也是知交一场,走的时候,公子还给我和清茶赎了身,算是给了我们一条明路。”
卫璟然静静的听着弄琴把有关安竹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讲出来,突然之间有了一种恐慌,好像安竹在慢慢地磨掉自己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卫璟然拉住弄琴的手,语气里面掩不住的害怕:“安竹,安竹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弄琴摇摇头,眼睛也早已经红了一圈,哑着声音说:“小侯爷,我怕安竹公子会想不透,我怕公子会出事啊!”
“不会的,不会的!”卫璟然摇摇头,就那样跌跌撞撞的推开弄琴走开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传来的弄琴的隐隐哭声,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走到侯府门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拽了过去,刚要挣扎,就听见一个人哭喊的声音,嘴里面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晋?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卫璟然扶住已经有些站不住的安晋,忍不住的有些责怪跟在安晋身边一样皱着眉头,有些手足的柯穆,卫璟然说,“柯穆,你这不是折腾么?明知道安晋的身体还没好全,你这样带着他到处乱走,出了事,安竹不会放过你的!”
“小侯爷,小侯爷!”安晋的手紧紧抓着卫璟然,手上不由自主的渐渐用力,捏的卫璟然有一种骨头都有些被捏碎了的感觉,安晋眼睛直愣愣的卫璟然,里面浸满了水,雾气蒙蒙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安晋的眼睛里面,卫璟然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恐惧,只是,安晋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但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安晋,你别激动,慢慢说,璟然会帮忙的,你别着急!”柯穆看起来有些担心安晋的身体,因为安晋看起来身子特别弱,脸色也不一样的苍白着,有一种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柯穆走近了安晋,把在冷风中不停地颤抖的安晋搂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抱着安晋,一手轻柔的擦拭掉安晋眼角的泪水。
“出什么事了吗?”卫璟然把眼神从不停的吸着气的安晋身上移到了柯穆身上,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严肃起来,“柯穆,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安竹!”
卫璟然在一听到安竹的名字的一瞬间就涌起一股苦闷的感觉,似乎,安竹永远都能在一切最平静的时候出现,然后不慌不忙的把一潭静水搅和的像翻起巨浪一般。
“安竹今天一大早,就去禀明了皇上,说是作为人子,怎么能把老父亲留在天牢,然后自己保命,逍遥自在,所以,他跟皇上说,愿意一命换一命,自己顶了尤大人的罪,在天牢里面等候处置,说是以尽孝心!”
“哈哈哈哈!”什么话也说不出,不是没有说的,相反,正好是有了太多太多想要说的话,一下子一瞬间哽在了喉咙那一块儿,反而只能脱口而出那种放弃一切,或者说不堪重负的笑声。
“璟然,你怎么了?你别这样!”顾不上安晋慌张的表情,柯穆一把抓住卫璟然的手,只觉得冰凉冰凉的,就好像捧到手里的是类似铁块那样没有触感的东西,柯穆心里不由自主的涌上
重新再回到这样阴暗潮湿的天牢的时候,安竹的心里面比第一次还要平静,居然还莫名其妙的有些回到家的熟悉感,自嘲地笑笑,自己的适应能力真好,说不定如果现在变成平民百姓,每天为着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跑来跑去,他也能过的怡然自得。
连自己都不得不为自己的胆量喊声好,他就那样走进天牢,然后再用一种类似逼迫的方式让皇上改了原本的决定,现在算什么?在等死的路上吗?不过还好,安竹摸了摸心口,还好已经跟卫璟然有了约定,下一辈子还会找到对方,然后把今生错过的一切都重新开始,或者找回来。
安竹记得皇上跟他说了一句话,皇上说,尤安竹,你和卫璟然是这么样不相同的两个人,一点点的相似点也没有,为什么你们还能够这样口口声声的说着你们是爱着的。
安竹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他觉得那个答案他永远都会记得的,安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不容置疑的事实,安竹说,爱,不是两个人相似,而是两个人能包容不相似。
所以,只要走在奈何桥上不回头,坚定的走过去,咬紧了牙齿,一点点的孟婆汤都不能喝进去,因为他很坚定,但是,却不知道能不能赢得过时间这样没有一点人情味的东西,它以最冷淡的方式结束所有人纠缠不清的关系,把所有人都分割在不同的世界里面,就连遥远的隔着看一眼都觉得是无比奢侈的事情。
人有时候真的是太渺小了,虽然总是有无比强大的信念,但是,却总是两者一相对,就会有一方落败,而那个结局却总是让所有因为它而揪心的人儿们碎掉一地。
安竹不断的问自己,能不能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从现在到下一世再相遇之前的时间全部都被抹杀掉,然后,只用伸手去触摸对方的脸,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要静静的看着对方眼睛里面的一汪如水的温柔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