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乱》Airoo耳朵

4、桃花烬

　　其实要找到红燃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紫苑阁太有名，别说是洛川，就是放眼整个中原，都没有什么人是不知道的。
　　我和易凉在夜里去了紫苑阁。
　　意外地，人并不多。
　　我和易凉靠在二楼的栏上无聊地大眼瞪小眼。忽然一串清脆的铃音从长廊的另一端悠悠传来。
　　是红燃。一如传闻中的那般美艳脱俗。
　　我瞥了一眼易凉，他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嘟囔着瞪他一眼，又自顾自看着红燃。
　　他轻咳一声：“要我说，她还真像是血族的女子。”我深深地望他一眼，这人果然又接了一句，“不矜持得紧。”
　　我一脚踢过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
　　“瑞迩回来了！”一个小妮子欢呼着从我们身边跑过。
　　“瑞迩？那个耍红缨枪的瑞迩？”我拉着易凉急急地冲下楼去，“走走走，看巾帼英雄去！”
　　他颇无奈地应了声，跟着我走下楼。
　　红缨美人瑞迩，紫苑阁的第二红牌，传言是魏国枉死的大将军靳琏的外孙女，若真是，那倒确实是将门虎女了。
　　瑞迩的美，带着些干净利落的味道，眼角的红痣平添了一抹蛊惑，却又妖得恰到好处，正如她手中的红缨枪，锐利而飒爽。可看她的眼睛，却又不像外表那样历练，那是一种幽深湖水般的寂寥，无论怎样温柔的笑意，都透着些冰凉的绝望。
　　红燃把一小块桂花糕塞在瑞迩嘴里，瞪着她：“你倒是还知道回来啊？”
　　后者无奈地卸下战甲，嚼着桂花糕说：“手艺有长进。”
　　“得了得了，小祖宗哎，有话说也换个地儿啊，咱紫苑阁该接客了～”一身紫衣的老鸨赶小鸡似地把两个美人哄到了一间厢房里，又吩咐道：“瑞迩才回来，得好好歇着，燃儿别太吵着她。”
　　红燃吐了吐舌头点头称是。
　　我趁着房门未关先溜了进去，易凉却被阻在房门之外。
　　“瑞迩，你还要这样多久？”红燃一改刚才的俏皮，眼里隐隐有着怒意。
　　而她对面的美人却不以为意，褪了外衣坐在邻水的窗沿上，笑得温柔：“到我死为止吧。”
　　红燃皱着眉，问她：“你以为，他会喜欢你这样么？他会喜欢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女子么？”
　　“他说女儿家不该舞刀弄枪的。可是，除了红缨枪，我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联系呢？我用杀人来感受他，真是要不得。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窗沿上的女子抚着左肩上的桃花刺青，哑了声音，“他说，桃花开时，便是他凯旋之时。”
　　“他死了三年，你战了三年，他若是知道你是抱着那样的想法去杀敌，他该有多恨自己？”红燃随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红色的锦缎上书：梵封。“他该有多恨自己呢，害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为了杀人而杀人。”
　　窗沿上的美人咬着唇，并没有说什么。
　　红色的锦缎上，那两个字渐渐褪去，像没有出现过那样。而见过的人，却再也无法忘记。
　　瑞迩，那湖水般的眸子里，原是藏着这样一个故事，怪不得再美，都有掩不住的悲凉。
　　回去时正是紫苑阁最热闹的时候，踩着一路零零碎碎的影影绰绰，在阁子附近的水榭上看到了正在喝酒的易凉。要说这人也真是奇怪，有时候清清冷冷地不似人间的男子，有时候又爱打打闹闹地没个正经，也不知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性子。
　　“怎么？你会喝酒？”我在他身边坐下，往他手里的酒罐里捻了颗寒冰玉珠下去，“尝尝血族的冰酒？”
　　他转头笑开：“冰酒？不就是加了寒冰玉珠么？”
　　我挑眉抢过酒罐喝上一口：“不识抬举。”
　　他回头望了望紫苑阁，问：“有什么发现么？”
　　我吧唧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很久，才开口：“不是红燃的事。是瑞迩。她……她出征是为了……一个叫梵封的人？”
　　“梵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那瑞迩的结局是什么？”我把酒罐还给他，问道。
　　他眨眨眼睛，少有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你对她的事这么感兴趣做什么？”
　　我估摸他这个样子极有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不禁有点想笑，可一想到瑞迩，就又有点难受，于是变得哭笑不得。
　　易凉敲了敲我的头：“小孩儿，问你话呢，别犯傻。”
　　我被他一敲也清醒了不少，就说：“瑞迩怎么说也是一代巾帼英雄，我叶憧好歹也是血族的领袖，惺惺相惜之情你也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
　　他捏着我不大的耳朵，“你既然知道瑞迩，那就应该知道她是战死的。”
　　我有点丧气地看着他：“我以为正史会比野史浪漫一点。”
　　“傻子。”他灌了一大口酒，眼里也像沾了酒气似的，“她是战死的。而且，错过了很多事。”
　　我本想听个仔细，却不曾想这人醉得彻底，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
　　月光洋洋洒洒，他睡着的样子比以往更好看，没了那股凌冽的气息，整个人都安静得像一块温润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