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乱》Airoo耳朵

3、幻境

　　我们在灵山脚下下马，徒步走了约有两个时辰，在虚谷见到了正在钓鱼的叶长老。
　　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兄长不过十六岁，刚继承了首领之位，因擅闯虚谷而被爷爷摁在虚谷的雪池里一整晚，雪池的水极寒极冷，冬天更甚。后来多亏了叶长老求情，才免去了对兄长的鞭笞责罚。
　　如今他见到我们，却并不惊讶，只摇了摇头把我带到祭台上，问我：“叶帆去了有两年了，那孩子糊涂了一辈子，总算还是算对了一件事。你可是要去虚无之境？”
　　我茫然地点点头，手心却莫名地渗出了汗水。
　　“如今你已是赤瞳之血，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族人不明白叶帆为何无故服下忘莲，终身未娶。我虽长居虚谷，却也猜到了七八分。”他把我的手指割开一个小口，将血滴在祭台上，“闭上眼，开启赤瞳之目，你会看到他的虚无幻境。”
　　那是十一年前的冬夜。年少的兄长偷偷潜入虚谷，开启了虚无之门。他说：“只要刺杀了华族的帝王，吾族定能重现辉煌。”
　　虚无之门在瞬间开启又闭合。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成了繁华的中原街市。
　　勉帝初年。
　　兄长盲目而又倔强地穿梭在人群中，想必是找不到宫门，真是个冲动的人，毫无准备却一脸执拗。虚无之境中，赤瞳之血被禁，深夜里，他的双瞳呈幽深的棕黑。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真是长得标致。”浓艳的妆容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蛊惑人心，只轻轻吹了一口气，兄长便失了力，瘫倒在地。
　　水榭之上，人头攒动，在少年现身后更是引起阵阵唏嘘。
　　然后是一声声带着欲望的一掷千金。
　　倔强的少年端坐在床沿，狠狠地瞪着面前斟酒的男人。
　　“我花万两买你一晚，可不是为了看你眼睛有多大的。”男人轻瞥一眼，继续喝酒。
　　“禽兽！”少年咬着嘴唇，“你们华族个个都是禽兽！”
　　男人挑眉：“哦？何出此言？”
　　“你……你们……你们竟然这样对我！”少年瞬间红了眼，握着拳却不知是该揍自己还是揍眼前的男人。
　　“我如何对你的？是这样？”男人倾身压在他身上，“还是这样？”嘴唇还未触及，却笑着停住了。
　　“你！”少年又羞又恼，半晌没说出话来。
　　“从北疆而来？”男人起身重新握起酒杯，“明日便回去罢。我会安排人送你。”
　　少年理了理衣襟，抬头回答得倔强：“我不回去。”
　　男人皱了皱眉，回头看他，慢慢勾起嘴角：“两条路。第一，明日回北疆去。第二，明日跟我回家。如何？”见少年愣在那儿，又说：“看来，你是决定跟我回去了？那我们今日便圆房了罢。”
　　少年瞬间涨红了脸，哼了一声倒头就睡。
　　男人轻笑着在一旁坐下，替他掖了被子又自顾自喝酒。
　　熟睡中的少年看起来格外乖巧，血族少年独有的莲香在深夜里兀自流散。
　　难道兄长日后的所作所为竟是为了这个男人么？
　　从兄长的虚无幻境中回过神来，叶长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万不能与幻境中的人产生丝毫纠葛，切记。”
　　我刚想开口，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
　　长老把雪莲种子放在我们掌心，说：“服下这粒种子，可以在幻境中来去自由，产生类似于隐身术的效果。但是，仅在夜里起作用。”
　　我魂不守舍地跟着易凉走进虚无之门，回望长老时，他佝偻着身子跪拜在地上，一如我在爷爷葬礼上的模样。
　　易凉带着我在一家客栈住下，握着我的手从未松开。
　　“容勉，是怎样的人？”我擦了擦眼睛，扯出一个微笑，“他的王后呢？定是个美人吧？”
　　易凉摘下银色面具，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说：“勉帝并没有立后。但相传与他合葬的是一个原本衣冠冢的主人。”他看我一眼，继续说，“叫，叶帆。”
　　我张了张嘴，惊讶地说不出话。
　　“先帝幼时曾在勉帝寝宫见过叶帆的画像，眉宇间透着稚气，却是一副倔强的模样。那是勉帝亲自画的。有嫔妃私自擦拭画像，被勉帝挑断了手筋。”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我苦笑：“即便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吧。没错，你说的那个叶帆，正是兄长。兄长自虚无之境中回来后便服下了忘莲，断了情欲，终身未娶。只是没想到，勉帝也是个长情的人。”
　　易凉笑笑：“难不成帝王都是绝情的人？”
　　我眨了眨眼不说话。心说我的意思是容氏一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是什么时候？”易凉问。
　　“华族明侯九年。”末了又补了一句，“应该就是传说中容华与红燃相遇的那一年。”
　　他点点头，把面具扔在一边，“先睡一觉再说。”
　　我看看他的面具，又看看他的脸，斟酌着开口：“现在的美男人身安全这么没保障？要靠戴面具才能行走江湖？”
　　他：“……”
　　我们在深夜里出去逛了一圈，不是为了玩，只是想试试隐身的感觉。易凉说这样很不厚道。我们去了酒家偷吃花生米，去了包子铺捏包子玩，去了妓院偷看……呃，这个被易凉阻止了。
　　明侯时期，洛川已十分繁华。据易凉所说，这时的华族已经具备了一统中原的物质条件，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领导人而已。
　　“炎帝的计划是什么？”我啃着冰糖葫芦，口齿不清地问。
　　他想了想，说：“找到红燃。”
　　“然后呢？”
　　“静观其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