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腿婶婶》金易子

4、第 4 章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李子睿！”
　　“请称呼我为晋江，谢谢！”
　　“你－－－”电话那头忽余粗重的喘气声。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等等．．．下星期三是你爸妈的忌日，我们一起去拜祭他们吧！＂
　　“现在做这些，为时已晚了吧？我想他们并不待见你。”
　　“你－－－”没等电话那头说完，手机已呈抛物线被甩到草丛里，晋江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屋子。

　　“晓彤！”
　　郑晓彤回头，是刚分手的咖啡店同事小妮，于是便停住脚步。
　　“有事吗？”淡淡地问了一句。
　　“跟我们一起去宵夜吧！”
　　“我不饿，你们去吧！”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拉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晓彤对着小妮微微一笑，走了。
　　是深秋的夜晚了，两点多，街上几乎都没有行人，两边的店铺都几乎全打烊了，剩下寥寥几家小吃店。高高竖起的路灯，投射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把晓彤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每次看着离自己既远又近的路灯，晓彤就会想：路灯啊，你要是一盏神灯就好了，我会轻轻地把你擦亮，然后你就可以实现我所有的愿望了。边走边想，最后忍不住自我嘲笑一番：差不多三十岁的人了，还做白日梦．．．
　　不一会儿，东林医院就到了。之前选择在这家咖啡店工作，就是看中了它离医院比较近，就算下班再晚，也不至于在路上折腾太多时间，因为第二天还得在八点半之前到达公司的。
　　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护士小姐在为床上的病人量体温，客气地上前小声打招呼：“凌姑娘，辛苦了！”护士小姐回头，温柔地回答：“你来啦，今天下班早了喔。”虽然戴着口罩，但刘海下弯弯的眉毛还是显示出笑意。晓彤点了点头：“嗯。”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小姐熟练地记录着各项数据。这一年多，每个晚上都守在这里，都几乎跟全科的医生护士混熟了，大家对她挺照顾的，破例允许她可以深夜才到达医院，病房没其他病人的时候，可以睡病床上。其实她知道每天早上等她离开了，护工都会来换上新的床单被褥，无形中增加了她们的工作量，但有时候太困了，也顾不了那么多。
　　像往日那样，护士小姐一边写字一边向她报告着妈妈今天的情况，最后的结论仍然是：没起色。她打从心里吁出一口气，对她来说，没起色也是好事，起码病情不会恶化。虽然每天要应付不小的住院费用，但她还是甘之如殆。她一直听从医生的吩咐，每天都跟妈妈说上一小时的话，帮她按摩全身，尤其是双手和双脚的肌肉。偶尔，妈妈的睫毛会上下颤动，眼皮转一下，那时候她会欣喜若狂地叫医生，可是每次都会被告知，那是大脑皮层在外界某一特定刺激下做出的正常反应，与病情无关。
　　但她告诉自己，妈妈一定会醒过来的，即使希望再渺茫，她也不会放弃。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与休息不够，让她一度病倒。最严重的一次是胃出血，在买早餐回来，医院的电梯里面晕倒了。医生为了让她安心，把她的病床就安排在妈妈的对面。这样，只要她一醒过来，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妈妈。那时候她还有心情对护士小姐开玩笑：你看，在医院电梯晕倒最好了，连叫救护车的钱都省了......
　　五年零两个月了，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妈妈一直都郁郁寡欢，面对她的时候虽然还是面带笑容，温柔如昔，但眼光里的深切落寞和怀念，她怎么会不懂？她想，如果不是对她还心存牵念，妈妈说不定早就追随爸爸而去了。这世上，她们就剩下彼此了，所以，谁也不会，也不能轻言离开。爸爸在世的时候，终日为生意奔波，日理万机；她从小出外求学，长期住校，父女两聚小离多。爸爸是疼爱她的，她一直知道，只是相互间少了些许亲密。
　　在爸爸刚去世的一段时间，妈妈精神有点恍惚，每天都絮絮叨叨地跟她念，你小时候爸爸行船离家之前，一定会抱着你，举高高的问：爸爸会赚很多钱回来吗？你会一个劲地点头，然后爸爸再笑着问，那能赚多小呢？你就比划着，把双手打开，伸直，裂开嘴笑：有那么大一捆，多着呢！那时候生活艰难，就想着，如果能改善一下生活，让家人过上物质丰富的日子，那就是幸福了。现在才知道，幸福就是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活着，相互厮守着，钱多钱少都是其次。
　　爸爸后来搞了公司，家庭生活条件慢慢改善，越过越红火，房子越换越大，车子越换越豪华，但他也就越来越忙，她记得最长时间一次是半年没看到他。
　　那时候她还在念大四，一天傍晚，家里来电话了。被告知爸爸公司破产了，心脏病发，抢救无效，与世长辞，并且欠下巨额贷款。她强忍伤心东筹西借，变卖家业、土地，企图挽回公司，保住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但势单力薄，杯水车薪。她曾到几个爸爸生前的好友处借钱，一个去了旅游，一个总是出差，一个实话实说：没钱。
　　她记得她那时候也只是轻笑了一声，道了谢，挺直腰杆，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古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小，至少他们没有雪中送屎，她应该感激涕零了。所以，不管后来再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是自己咬紧牙关想办法，甚小求人。银行和其他债权人不停催债，真的没办法了，她和妈妈连夜收拾细软，躲到距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小城市，从此隐姓埋名，相依为命。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和妈妈散步回家。她看天色有点晚了，就叫妈妈先洗澡，她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着看着，眼皮“哒哒”地跳，她拿起遥控器不停转台，愈转愈烦躁。看时间，半个钟头都过去了，妈妈还没有出来，水声却停了。她心想出事了。用力拍着洗手间的门，大喊“妈妈”，但没回应，她急忙叫救护车，然后把邻居邓妈妈叫来，合两人之力，终于把门撞开。医生赶到的时候，妈妈依然昏迷着，毫无反应。她看着医生和护士在一旁做简单的抢救，眼泪不停地流，眼前一片模糊。直到妈妈被抬上救护车，她才如初梦醒般光着脚跳上车．．．．．．
　　医生诊断为蛛网膜□□出血，是脑出血的一种。妈妈晕倒也许是因为血管爆裂导致，又有可能是她晕倒后磕在地板上撞到头部引起。医生做了造影，然后对血管进行栓塞，病情总算是稳住了，但手术过后，妈妈就这样昏迷不醒，一躺就是一年多。
　　就在她最茫然的时候，方程式出现了。
　　那时候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两个人。同一家公司，不同的部门。见面也只限于点点头打招呼。妈妈出事以后她打电话到公司请假，是方程式接的电话。因为对妈妈的病情心里没谱，在说明前因后果以后就委婉地表达了希望公司给予一个停薪留职的机会。方程式二话不说便答应，还告诉她，薪水照领，等妈妈病好了，随时可以回公司上班。晓彤心里很是惊讶，从没发现自己供职的公司是这么有爱的！惊讶过后心里就有一个疑问，话说那人只是人事部一个小卒，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一个小开？直到方程式带领着公司几位同事到医院探望妈妈，人事经理居然来了个“重新介绍”，他丫真的就是公司的小开，之前在公司只是“微服出巡”而已。
　　晓彤彻底被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