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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重逢(下) ...

  •   夜色沉沉,一灯如豆,王颛坐在客栈的榻边,低垂着头,一天都不曾开口说话,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诈死埋名,整整七年……宁愿在湖边教一群孩子也不肯回来看上一眼!还是在为合宫一事怨恨?或者根本不想面对……。

      房门被推开,洪伦已然换了健龙卫服色,垂首道:“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是昨天才知道吗?”王颛用那般洞察人心的眼神扫过洪伦的脸庞,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颤巍巍站起来,“孤就是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洪伦带着韩安、卢宣下楼,双手一挥,埋伏在附近的健龙卫瞬间将斜对过的那幢二层阁楼包围,待王颛走过来,洪伦示意身后之人迅速掩藏,亲自上前敲门。

      “谁呀!半夜三更的!”金小元挑着灯笼开了门,连连打着哈欠,一看不认得,小眼儿一斜,“找推呀?”

      洪伦将他推到一边,大批健龙卫簇拥着王颛进入,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原来就狭小的院子立刻挤了个水泄不通。王颛缓步而入,四下里打量起来,一盏孤灯明明灭灭,桌椅摆设一应俱全,兰花散着淡淡清香,拽了把椅子在窗台边儿坐下。

      金小元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扒拉开一众健龙卫挤进来,但见他们人多势众,干笑了两声儿,“你们到底找谁呀?半夜擅闯民居不太好吧!这要闹到官府……!”

      “洪麟是我哥!”洪伦打断他的话。

      金小元眨巴着小眼睛,抓了抓头皮,仔细端详着洪伦,十分地纳闷,“长得是有点儿像!可我怎么没从听说过!他就在楼上,我去给你叫!”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洪伦把金小元又推了一把,踏着木质的楼梯一步步上去,一阵脂粉味飘来,却是白天打他那个漂亮姑娘,瞬间转为了笑脸儿。

      “你怎么来了?”海蓝散着头发,手上端着一盏灯,听到楼下有动静才下来,却见洪伦在此。

      “你先下楼去吧!姓金那小子在楼下等你,我跟我哥说几句就走!”打发走了海蓝,洪伦在过道上转了个弯,拐角的房间内隐隐透出灯火,轻轻推开房门,一人趴在琴案上,好像已经睡着了,掂起脚尖向前挪步。

      洪麟本就睡得不沉,再加上耳边有陌生的脚步声,警觉地转头,见到洪伦并不惊奇,惊奇地是他身上的健龙卫服色,多少年不曾见过,一时有些剌眼。

      “哥,我是接你回京的!”洪伦坦然一笑。

      “你答应过我什么?”洪麟仍坐在那时不动。

      “我没有说出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这里我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好!你再确定一下!”洪伦不动声色。

      “不用确定,你赶紧离开这里!以后别来打扰我!”下了逐客令,洪麟又叫住他,“你不是在清远吗?”

      “我现在也不想向你解释!”洪伦反唇相讥,临走时头也不曾回一下。

      连忙推开窗子,夜色下的小镇静谧一片,巷子里空无一人,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尽管如此,可这个小镇还能住下去吗?他明明是健龙卫,却一直没有言明。遐想之际,洪麟随手关上窗子,慢慢放下了帐幔,房门被再次推开,发出‘咯咯吱吱’的噪音,说客去而复返,让人心烦意乱。

      “我不是让你……!”

      ‘走’字未出口,一眼看到立在门外的人,锦衣华服,容颜未改,只是眉间多了些苍凉!两人静默地对视着,洪麟见到他时,也没有极为意外的表情,这一幕曾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

      “就没有一句话对我说?”王颛打破彼此的沉默,堵在喉咙里的岂止千言万语,以为他会极尽词穷地向自己解释,至少向自己认个错。

      “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洪麟低垂着头,眼中似有泪花。

      “不能!”王颛用了冷若冰霜的语气,即不认错,又不悔过,依然固执己见,这还是朝朝暮暮念着的那个人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一躲就是七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臣不是被您送进忠烈祠吗?”洪麟淡淡回了一句。

      “你这是在怨我!”一句话将王颛置于无可反驳的境地,不禁怒火中烧,“是!你说的没错!可这之前你又在哪儿?拣了这块风水宝地躲起来?打算隐姓埋名一辈子?你到底在躲什么?躲我?”

      洪麟慢慢转身,从书案上拿过一张发了黄的榜文,伸长手臂递给王颛,“这是臣从海里爬出来的时候,在忠州府看到的!所以,臣认命了!”

      王颛展开那张榜文,纸面虽发黄,但字字清晰,往事历历在目,当时竟是如此的大意,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找到!就匆匆向天下宣告,事到如今,又该怎样挽回?

      “你当真的掉进了大海……!”王颛硬撑着,不让眼泪淌出来,深深内疚又自责着,洪海镇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听到。

      “所以殿下!你答应臣一件事吧!一切到此为止,臣不会离开这里!如果……!”洪麟缓缓抬头,泪光闪烁,“您闲暇的时候……!”

      “爱卿是要孤把国都移到这里吗?爱卿到底在顾念什么?”这句话就像利刃一样剌进心里,让人痛心疾首,什么叫到此为止?好一句轻飘飘的话!他在顾及什么?天下人的眼光?天下人的看法?毕竟自己是王,是主宰高丽王朝的王!

      “殿下!”洪麟屈膝跪倒,哽咽道:“这叫臣如何敢当!臣早在七年前殉难!现在又好端端回来,殿下恐难向天下臣民自圆其说!臣又该如何在世间立足?”

      “爱卿是在为我着想吗?”一对一答间,王颛转悲为喜,原来一切都没有变!他仍是处处为自己着想!七年隐姓埋名也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连忙把他扶起来,两眼泪茫茫,“其实爱卿也是多虑,只要孤愿意……!”

      “殿下!”洪麟仍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能因一已之私,而让王廷成为天下笑柄。

      “先不说这些!”王颛拉过洪麟在榻边落坐,嘴角抿出一抹微笑,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你也真是!就这么认死理儿,当初要是及时赶回!怎会耽误这许多年!念你也算是九死一生!让人想怪你都怪不起来!”

      “那更严重,岂不是要您朝令夕改!”洪麟低眉浅笑,一改往日的阴霾,往日的臆想都是错!心里抹不掉的温情又是什么?

      “几年不见,跟谁学得伶牙俐齿,倒让人刮目相看!”王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否认那七年!现在才觉得七年不是那么遥远,就像久别重逢!就像他刚刚从洪海镇回来!抬目四顾着寝室,处处是他衣袍上的味道,不由得一声长叹!

      “噢!时候不早了,劳您屈尊降贵,在臣这里对付一宿吧!”洪麟打开橱柜,把平时不用的枕被抱了过来,又把自己平时所用的收了起来。

      王颛适才就看到了,床榻上只有一被一枕,甚是孤凉,抬眼想望,“你呢?”

      洪麟指指门外,示意还有房间,正要准备起身,却被王颛扯住一只衣袖,微微眨动着眼睛,等待他还有什么吩咐。王颛浅笑着摇头,静静端详了洪麟一番,适才竟没有好好看过他,眉目疏朗,不杂风尘,集柔媚与英武于一身,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安顿好了王颛,洪麟信步下楼,海蓝和金小元仍坐在那里,被一众健龙卫所困,看服色洪伦是他们的首领,只好朝他要人。一众健龙卫僵立在地,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一双眼睛,死去七年的人竟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

      殿下多时不曾露面,洪伦只得放人,看来他们已经谈好了的。金小元、海蓝被他们看管多时,均是一脸的气愤,哪儿有人大半夜跑到自己家里耍威风的。洪麟也不理那一干人等,领着两个孩子上了二楼。

      子夜深深,小院又安静下来,那一队健龙卫仍在楼下待命,眼皮儿都不敢合一下。洪麟是再也没有了睡意,在堆放杂物的房间里静坐,倒上一杯清茶,燃起一盏油灯,对着那灯火浮想联翩。直到一个细长的影子投入眼帘,他才稍稍回眸,正要起身又被王颛按了回去,两人一同在小案边坐了。

      “您还没有休息?”

      “睡一觉又醒了!换了地方睡不沉吧!”王颛已然宽去了外衣,只穿一件纯白色的内袍,人看上去更加风雅俊秀,“刚才做了一个梦!还记得吗?十年的时候,红巾贼攻入开京,王京陷落,我们逃往福州!那时天寒地冻,又走的仓皇,连冬衣都不曾带!后来郑世云献了一件皮裘,我舍不得穿,就裹在了你的身上!那时你才十五岁吧!满头满身的雪,只有那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十分可爱!”

      “当然记得!”洪麟的思绪瞬间又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人困马乏,声声悲凉。

      “一晃十几年了!梦境却是那样真实!”王颛的身体微微前倾,顺势将洪麟抱在怀里,拂着他的发丝轻叹。

      洪麟也是心间一颤,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警觉地回头,“谁?”连忙起身开门,走廊内空空,一个不见,半截熄灭了的蜡烛滚在墙角。

      推开金小元的卧室,里面黑乎乎一片,打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沉。拐到左侧,轻轻敲了敲海蓝的房门,多时也没有动静,只好转身返回。

      “谁在外面?”王颛仍坐在那里,见洪麟的脸上似有疑虑。

      洪麟摇头,把手中的半截蜡烛放在小案上,却想不出适才是谁立在门外。

      “深更半夜的!算了!”王颛缓缓起身,慢慢走出了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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