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襟余恨宫断魂（霜花店同人）》秦娥

11、第十一章 重逢（上）

　　六年后。

　　自从元顺帝逃往漠北，元国灭亡之后，高丽王朝彻底结束了附属国的命运，随即向大明称臣，始行洪武年号，遣使朝贺，岁以为常，互通来往。又是一年春意盎然的季节，丽谷小镇一如的美丽，太阳洒下第一道金光时，镇上居民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一大早儿，金小元又在练那蹩脚的剑法，用海蓝的话说就是白天教了晚上忘，昨天教了今天忘，反正是再没心思理会他。自去收拾房间，刚把被子叠整齐，就看到枕边放着一只锦囊，打开一瞧，里面装了一条深蓝色的锦带，锦带正中央绣有奇怪的花纹。

　　针脚细细密密，手艺十分的精致，定是个女子所绣，海蓝想起了李桢云，走了六年都不让人心静！胡乱把锦囊塞进了枕头下，抱了一堆要洗的衣服出来，连早饭也不曾吃，气呼呼去了河边儿！

　　洗完衣服又该买菜做午饭，直直忙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只有金小元一个人回来。又巴巴跑到东湖边儿，那群孩子刚散，连忙过去收拾东西。

　　“今天怎么晚了？饭菜都冷掉了！”海蓝把琴谱收好，抱起了玄鹤琴，却见他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去卖点东西！”交待了海蓝，洪麟去了湖边的商铺，慢悠悠一家一家逛着，一点儿没有饿的意思。

　　海蓝算是扑了个空，只好先行回家，路上又把步子放慢，一边等待一边凝思。看来是要把话挑明了，毕竟相处了整整七年，只要自己开口，十有八、九能成！那李桢云一去六年不返，说不定早不在这个世上了！只顾想心事，冷不防撞在一个男人身上，正要出言相讥，又怕被洪麟看到，强压下一股怒火儿！

　　见对方是个唇红齿白的美貌姑娘，那人又是哈腰又是陪笑脸地连连道歉，海蓝哪儿有心思理他，抬脚就走，又被那男人拦住去路。

　　“姑娘真的很漂亮！不知……不知……！”那人见了美女便说不出话来，急得是抓耳挠腮。

　　“想问我的名字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海蓝正眼都没瞧他，稍稍回眸，确信了洪麟不在身后，便放肆起来，一脚踩向那男的脚背，趁着他吃痛的功夫，用琴朝他身上猛拍，“臭不要脸的东西！出门儿也不长长眼睛！欺负到你姑奶□□上了，看我不打死你！”

　　那人连躲带闪，连连求饶，引了无数行人围观，海蓝也看出来了！这下贱的男人故意不走，就是愿意让她打！正好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打得起劲儿，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回眸一看，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这回惨了！

　　“这臭男人调戏我！”

　　海蓝挤出两滴眼泪，显得自己很委屈，围观路人异口同声指责男人的不是，洪麟这才把海蓝放开，一把将爬在地上、闹得灰头土脸的臭男人提起来，顺手丢到墙角。

　　“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那人摇摇晃晃爬起来，拍了拍满身的尘土，本想讨那姑娘欢心，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也没怎么欺负她呀！”抬头一看，像是见了鬼，吱哇乱叫起来！

　　当下，洪麟也认出了他，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拽过那人，将他拖进小巷的角落里，反手将他贴在墙面上，“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清远吗？”

　　“你真的是哥……！”洪伦一头一脸的土，双眼直勾勾，双唇颤巍巍，摇摇头又看看天，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不是活见鬼？”

　　“你才是鬼！” 洪麟扼住他的手腕，“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跟朋友……来这里玩儿的！”洪伦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死去七年的哥哥怎么又好端端立眼前？究竟是人是鬼？

　　“这些年，有没有从开京来的人找过你？”洪麟问。

　　“有……啊！韩柏大哥……七年前了！他说你……！”洪伦现在还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想把整件事情弄明白。

　　“还有没有别人？”洪麟继续追问。

　　“没有！”洪伦坚定地摇头。

　　洪麟这才放开了他，警告道：“不许向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从此恩断义绝！赶紧回清远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哥，不是吧！”洪伦当即叫苦，“七年前，他们都说你死了！我难过的跟什么似的，虽然我们从小没在一起！可也是血脉相连呀！现在你大难不死，又让我看到了！你就这么赶我走？”

　　海蓝在一旁听了半天，才知道刚才打错了人，打谁不好，偏偏打了大哥的弟弟！又见两兄弟僵持不下，忙过来打圆场，“大哥，有话还是回家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

　　洪伦适才是多留了个心眼儿，但见哥哥并不打算改变主意，气哼哼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哥哥！我算白为你难过了一场！弟弟来了，连家门儿都不让进！算了！算了！我回我的清远，你就在这里就安心快活吧！要是我说出来，就万箭穿心而死！”说罢，拂袖而去。

　　拐过一个巷口，韩安、卢宣两人迎上来，洪伦匆匆交待他们几句，从客栈内牵了马，一路飞驶出城。庆溪与丽谷相距四十几里，待他返回郦园时，夜幕刚刚降临，问了问手下，得知殿下和辛旽正在园中下棋。

　　只因辛旽多次游说庆溪的风景有多么幽美，殿下才移驾在此，想不到的是……洪伦急忙换身干净的衣服，从怀里拿出从丽谷镇带来的百合茶，亲自烹了一壶送到花园，一丛木槿花旁，两人正在挑灯夜战。洪伦不明白那棋有什么好？连吃饭也顾不上。

　　一股清新的花香飘来，王颛才缓缓抬头，“这就是你说的百合茶！果然香气四溢！给国师倒一杯吧！”

　　殿下开了口，洪伦是不得不照办，故意把茶壶抬高了倒，弄得辛旽的衣袖上全是茶水，直在心里乐！

　　“你这人怎么毛手毛脚！”一身儿簇新的锦衣被淋得湿漉漉，但在殿下面前，辛旽也不好发作。

　　“我又不是故意的！手颤了呗！劳您去换一身儿吧！”待辛旽走后，洪伦一屁股坐在他的地方，轻轻哼起了小曲儿！

　　“国师哪里得罪你了？总是跟他过不去？”王颛怎看不出两人的矛盾，又觉得洪伦这么做，可有可爱的地方！

　　“哪里跟他过不去！真不是故意的！”洪伦连忙茬开这个话题，“殿下！告诉您一件事儿！这百合茶呢！只有现制现买的才好喝！我这么来回一走早变味了！您要想喝正宗的，我陪您去丽谷镇喝个够！”

　　“这么说你尝过现制现买的茶了？”听这一番话，王颛也来了兴致，“国师对茶道很有研究，不如……！”

　　“他去我不去！”洪伦一脸的不悦。

　　“你这孩子！怎么比美妍还不讲理！”王颛是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笑吟吟道：“美妍要的东西你卖齐了吗？小心我们回去她不依不饶的闹！”

　　“殿下，您就放心吧！小公主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洪伦当即拍胸脯保证。

　　初升的日头露出一道金边，瞬间给丽谷小镇镀上了一层金光，晨风徐徐，柳绿飘摇，青鸟回旋，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茶肆一开门就来了两个客人，两杯百合茶散着郁郁的清香，一碟莲藕条，几块小点心作为陪衬，也是不错的享受。

　　换了平民服色的仍掩不住眉宇之间特有英气，王颛越来越觉得这座小镇格外的秀美清灵，大街小巷花遮柳影，古朴而淳厚，往来行人稀疏，又是难得的安宁。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有另外的客人吃茶，瞅瞅对面的洪伦，一定又是这孩子搞的鬼！

　　两个人吃茶也没什么乐趣，更何况对面那位对茶道是一概不通，正想着到别处转转，忽见斜对过打开一扇门，一个穿蓝裙、白衫的姑娘走出来，更有甚者她怀中竟抱着玄鹤琴。

　　柳丝遮遮掩掩，看不清那姑娘的模样，只见她把琴交给另一个人，千叮万嘱着早些回来。晨风吹拂，大街两侧的柳丝飘飘荡荡，抱琴人的身影在柳丝的间隙晃动着，越走越远。好熟悉的背影，究竟在哪儿见过？王颛是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我们到东湖边转转！那里最美了！”洪伦招招手，叫过守在门外的韩安、卢宣，一同相陪朝东湖而去。

　　王颛经过斜对过的那扇门时，还是驻足了片刻，原来是一家米店，刚才蓝裙、白衫的姑娘还在里边儿忙活，另一人是个又瘦又矮的小伙子，两人均不认识。

　　远远望去，东湖水风荡漾，一碧万倾，绕湖的一大片绿柳如烟如幕，节奏欢快的乐曲源源不断的飘过来，王颛细细品味着，正是玄鹤琴演奏出来的《游湖》，拨开阻挡了视线的柳丝，十几个孩童就在那绿草如茵中弹奏，教琴的人背对着他，似在低头沉吟，清风掠起几丝长发，那背影单薄而纤瘦……。

　　王颛向前走了几步，一时而愕然，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再往前走，却被洪伦拦住。

　　“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柳丝在眼前飘飘摇摇，悦耳的琴音竟成了刺耳的噪音，看看洪伦，再看看教琴的人，惊措、惶然、欣喜、怨怼、哀恸五味杂陈，一齐涌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