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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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秋季似乎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雨。
一堆堆灰色的迷云将太阳的光线吸收殆尽，半丝温暖都感觉不到。雨滴簌簌的落下，砸得人疼得一阵眩晕。它仿佛要砸穿世人的血肉，顺着血液一直流到胸口一样。
他现在再没有了对秋季的一丝的怨念恼恨，只有远远的敬畏和顺从。
整个世界仿佛都死去了一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凄厉的雨声被无限放大，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震荡回响。
雨冷得让人浑身僵硬，大脑做不出一丝的反应，只有身体机械又茫然的执行着行走的指令。
偌大的府邸依旧被群山环绕，四周的树木还像他离开那日一样的郁郁青葱，他似乎还能看到翠色的院墙下，容颜如玉的男子拉着他的手，包容又酸楚的写道——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只要你还记得回来就好。
他回来了呀。
可是那个承诺要一直等他的人呢？
他的身体冷得不像话，连冰凉的雨水砸在身上都觉得是一阵温暖。
我回来了呀……
你在哪呢？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雨声。
他茫然的立在雨中，睁大眼睛看着空旷的府邸。翠色墙壁上沾着的鲜血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不堪。
“啊！”
忽然一声绝望的嘶吼，他蓦然跪倒在地。额前的朱砂印光芒大盛，印在从脸颊滑落的雨滴上，犹如泣血。
他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连那一点慰藉的幻想也要剥夺呢？
奔跑在树林中的少年听到这声厉啸，蓦地停住了脚步。
他低着头，冷漠的眼中砌满了慌乱无措。
脚下的紫色漩涡张牙舞爪，仿佛饕餮之徒一样扭曲了脸庞、张大了可怖的嘴巴。只要将手中的紫玉玄石丢进漩涡中，诛妖阵就会发动。那么里面那个已经快要崩溃妖化的人也会被困在阵中，最终送到虚妄之境，六界之内便再也不会有这个人的存在。
或许随着时光流逝，那个人也会渐渐的淡出众人的记忆，恍若从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就是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啊，让他消失，让自己得到承认。为什么还不扔进去呢？
少年漂亮的脸孔已经扭曲，他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颤抖得不像话，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不期然的，少年的神色忽然变得迷茫起来。
他想到了那日他准备用“醉生梦死”醉倒流凰后杀了他，可是事出意外。那个人双颊酡红，满眼醉态的看着他，那醉后的痴缠一笑，竟是让他失了神志。
他仿佛看到了万千的梨花竞相盛开，月华般的圣洁，婀娜婉转、亭亭玉立，竟是有着倾城的姿态。花瓣中透着微醺的酒香，迷惑世人的神智。
他没有饮酒，竟也是醉了么？
紫色的玄石滚落到地上，张牙舞爪的漩涡立马如饕餮一样扑了上来，瞬间吞没了玄石。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明晃晃的刺着少年的眼睛。
光芒一飞冲天，另外六道七彩的光收到召见一眼的汇聚过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起色漩涡，雷电在漩涡四周环绕，渐渐围城了一个透明虚无的空间。空气剧烈的震颤扭曲，四周的景物也变得七零八落，仿佛被一只强硬的手扯成了不可思议的形态。
这样也好，那个人消失了，便再不会有人这般的影响自己，自己又能变会以前冷酷无情、只为自己而活的样子。
看着那团空气胀得越来越大，少年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慢慢的平复，又变成了冷漠的样子。可是胸口仿佛随着空气的胀大，也膨胀了起来，满腔的郁结无法宣泄，竟是要完全遏制他的呼吸一样。
雨还在下着，似乎要将这个世界的污秽与不堪完全冲刷赶紧一样，咄咄逼人、不容抗拒的打在他的脸上。
那个左眼血瞳右眼墨瞳的男人被七条彩色的光线拴住了身体，他仿佛没有神智的傀儡一般，被牵引着一寸寸往天空漂移。
只要他被完全的吸纳，就会进到虚妄之境，永远没有回来的可能。这样的话，自己便又能回到最初的模样，还是那个自私冷酷的人。
…………
「你会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或是一个表情爱上一个人么？」
…………
少年低着头，雨水顺着发丝滴落而下，他的脑海中一片茫然，却又莫名的想到了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问题。
会吗？
应该是不会吧？……
他得不出最终的答案。
理智仿佛被硬生生的剥离出体外，漂浮在空中，用冰冷慑人的目光看着雨中那个施展禁术的少年。
他的理智冷眼看着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嘴里念出晦涩难懂的咒语。然后他御风而起，带血的手切断其中一条绿色的光线。它看着他被极大的痛楚折磨的样子，冷冷的扬起了嘴角，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可理喻。
七根缠绕在一起的光线忽然齐齐断裂，那个扭曲透明的空间瞬间炸裂，万千的碎片飞快的飞进了他的体内。每有一块碎片进入，他的身体便是一阵不可抑制的抽搐。
他以破空的速度摔倒在树林中，污黑的泥水溅满了他的身体。他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是不断的痉挛抽疼，他只能靠艰难的喘息来平复痛苦。
…………
「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失落？」
…………
真是傻瓜，那个人心里没有你，又怎么会在乎你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呢……
少年微微的笑了起来，任由雨水砸进眼中，砸出一片硬生生的疼。
忽然想起了那日他喝醉后，那轻轻地、犹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就算他叫的是别人的名字，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心头狂跳。心脏仿佛不属于他一样，叫嚣着要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平复溢满心尖的感情。
他还不知道吧，他的名字叫做钟离空。
为什么从来都不问呢？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化作片片的裂痕，每一片都有着他的画面，冷冷地演绎着他的一生……
那些碎片渐渐飘向远方，然后消失不在……
欢笑是空，泪水是空，爱也成空，恨也成空……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成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