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玉螭

6、飞翔

　　回到月华轩，负责服侍她的丫头兰儿瞧见她的脸，吓了一跳，也不敢问，只得跑去端了热水毛巾，以及药膏过来。
　　这时候十道印子已经高高肿起，让她的脸胖了一倍，从镜子中看去，分外滑稽。
　　她拿起热毛巾轻轻地擦拭伤口，因为疼痛而轻轻皱眉。
　　这时候薛无衣突然进来，饶有兴趣地窥视她镜子中的形象，带着好奇的神情。
　　思草沉默地往脸上涂着药膏，那药膏中含有薄荷，涂上去很是清凉，稍微减轻一点难受。
　　“你怎么不还手呢？”薛无衣问她，他看见了这一幕，可是他并没有出声阻止。现在他好奇极了，迫不及待要跑过来询问。
　　思草不理会他，只是把那种绿色的药膏涂得满脸都是。
　　“你若是求我，我可以帮你出气。”薛无衣不死心地继续挑拨。
　　“你真是闲。”思草受不了他的聒噪冷声回答。由于脸肿了，发出的声音也受到影响，变得含含糊糊的。
　　“没想到你是这种胆小怕事的人，我还以为你会很厉害呢。”薛无衣啧啧地摇头。
　　“那你帮我把她杀了。”思草淡淡道。
　　薛无衣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回答那么狠辣，原先不过想的是也打她一顿什么的，没想到居然直接就说杀人。他是说一不二的人，要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眼前因为这件小事就杀了自己的宠姬，也太过儿戏。
　　思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有嘲笑的意味。那意思就是，你根本做不到，还扯什么出气。只是这么伤人的眼神，偏偏配上的是圆嘟嘟的脸加上花猫似的药膏，别提多么搞笑。薛无衣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说道：“倒是你现在的样子更加可爱些。”
　　思草瞅着镜子中的自己，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这样可笑的模样，她突然盖了镜子，快步走到窗前仰面一躺，拿一块纱巾遮住了脸，似乎决定不给别人看见自己。
　　薛无衣注视着她，顺着蒙脸的纱巾往下，是雪白的一段脖子，以及薄薄的衣料下，玲珑的曲线。他的眼中渐渐就有了热度，觉得这样子也很有趣。于是他也走到床前，俯下身，咬住了思草的脖子。
　　思草一惊，就要挣扎，四肢却被压住了动弹不得，只好闷闷地说道：“我的脸上脏。”
　　“没关系，我又不看你的脸。”薛无衣轻声说着，温热的气息喷在思草的皮肤上，那一片冰凉的肌肤居然也泛起了粉色。
　　思草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用身体去感知触摸，变得更加敏感。当薛无衣的手划过她的小腹时，她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感知到思草的反应，薛无衣心中一荡，心中的火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被重重地拍了几下，管家前来禀告有重要的客人拜访，薛无衣知道管家的分寸，若不是万分重要，绝不会叨扰自己。所以他即便是十分不悦，也只得起身将衣裳整理整齐，走了出去。
　　这一去便没有再次回来。
　　隔天的时候，听说薛家堡来了重要的客人，传说是大名鼎鼎的西华公主，游山玩水来到此处，看见薛家堡风景不错，所以借宿一段时间。薛无衣也不敢怠慢，立刻收拾了后园的一大片宅子，给公主和随从们居住，另外加强了巡查，确保公主的安全。这一番折腾之下，就没有半分功夫去顾及自己的姬妾们。于是这些人只好自己找乐子，互相串门，聊天嬉戏，或者——到思草这里找点晦气。
　　自从上次秋宜羞辱思草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之后，这些人就认定思草的软弱可欺。既然软弱可欺，那么不欺白不欺，人类，就是需要用比自己更差的存在来维持自尊生活下去的存在。当然，她们并没有秋宜的勇气，敢上前动手，无非是冷嘲热讽一番，取笑一阵，然后心满意足而去。
　　可是思草没有任何回击，她沉默地面对这些羞辱，似乎就算是更大的侮辱，也可以默默地承受。

　　思草在房中等着伤口好转，闷了几天，无聊得很。
　　趁着公主一行人外出游猎的机会，思草便出门去。她慢悠悠地占地极广的薛家堡后园中游荡，似乎对一草一木极有兴趣。薛家堡依山傍水，占据了天目山脚下最美丽的一片，各处宅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暑热也就消失了大半。在各个明岗暗哨执勤的家丁，早就得到了招呼，所以任由她查看不曾阻拦。
　　她爬到白塔最顶层，谁知道已经有人，正是婉玉。两个人之间还没有正式交往过，婉玉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不能说没有一点好奇心。
　　思草不理她，往外看去，俯视着下面，薛家堡也就变成一个精致的盆景一般。
　　她跳上窗台，坐到白塔的窗户上，两只脚伸出外面，张开手，风吹起她宽阔的袖子，宛如两片黑色的翅膀。
　　婉玉吃了一惊，见得她只是坐着，也便放下心来。谁知道她却转过头来，问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婉玉望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也并排坐下，感受着几乎要将她们吹走的风。
　　我欲乘风归去。
　　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够飞翔？
　　那一片明镜般的天空，拥有着自由的梦想。
　　少女突然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是啊，跳下去是一了百了，可是她的母亲该怎么办呢。她突然感到灰心丧气，慢慢走下窗台，下去了。
　　留下思草一个人倚靠在墙壁上，仰头望着瓦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