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玉螭

12、灯光

　　年轻人回到公主驻跸之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繁星在明亮的灯火中黯然失色。
　　公主的房门半开，似乎在等人。
　　推开门，迎面是一大桌酒菜，半分未动，已经完全冷了。公主伏倒在桌子上，看样子似乎在小睡。
　　他怔了一下，上前轻轻推了西华公主的手臂，说道：“公主醒醒，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公主嘤咛一声，曼启秋波，看清来人时，万分高兴，笑道：“云，你回来了，我等你一起吃饭呢。”
　　年轻人名字叫做江云。他看着一桌子冰冷的菜，讶然道：“公主你……还没用饭吗？”
　　“我说过和你一起吃晚饭嘛，当然不能言而无信。”公主快活地笑道：“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赶紧开动吧，我肚子饿了！”
　　江云微微一笑，说道：“菜都冷了，吃下去要坏肚子，还是让侍女们去热一下。”说着吩咐门外的侍女进来收拾。
　　公主娇嗔说道：“我肚子都饿扁了，怎么办？要不你变成一只烤猪让我吃了算了。”
　　江云无奈地笑道：“就算是要把我烤了，也是需要时间的。”
　　“那我不管，就要吃了你！”公主笑着跳过来，一把拉住江云的手臂，作势要啃。江云赶紧求饶，两个人闹成一团。
　　江云见公主艳红的唇含住自己的小指，心里突然一动，不由得有些面红耳热起来。他赶紧甩甩头，让自己心情冷静下来，谁知道公主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疼的他直皱眉头，待要生气，公主早已笑着跑开了。
　　江云看着手指上的咬痕，心头一阵迷茫。但不等他多想，公主已经笑着拉他一起喝酒了。
　　这样一个的夜晚，有一个娇俏少女等着自己，岂不是人生一大美好的事情？

　　这样同样美好的星空下，思草的房间却是黑幽幽的，并无半分灯火。侍女进门换熏香的时候，看见床上有一两个暗绿色的亮点，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却是思草的眼睛，炯炯地睁开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姑娘还没睡吗？”侍女小声地问道。
　　思草没有回答。正当侍女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只听得思草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兰姐姐，你活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被称为兰姐姐的侍女笑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些？谁活着没有想要的东西呢。”她想了一想，说道：“我想要一所宽敞的房子，一个……体贴的丈夫，然后是一个可爱的儿子。姑娘你想要什么呢？”
　　思草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兰儿笑道：“那是因为姑娘你已经拥有了这些，所以不稀罕罢了。”
　　“这些很稀罕吗？”思草问道。
　　兰儿有点诧异地笑道：“当然了。多少人羡慕不来呢！我小时候家里穷，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时候觉得吃上饱饭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后来卖到薛家堡，算是吃穿不愁，还有月钱，已经是很幸运了。我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就活活地饿死了。”她的声音沉了一下，然后说道：“姑娘住在薛家堡，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堡主又是那么英俊有为，不知道多少人想嫁给堡主呢！”
　　“可是他的女人那么多，”思草淡淡道：“秋宜那么受宠，还不是一夜之间就被抛弃。男人的宠爱从来都是靠不住的。”
　　兰儿不由得提高声音说道：“秋夫人那是自作自受，姑娘你不一样的。再说只要是生下孩子，如果是一个儿子，地位就截然不同，想必堡主会更加重视。”
　　“你说女人就非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吗？”思草冷笑。
　　兰儿怔了一下，诺诺道：“可是、可是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啊，又不都是是姑子。若是不嫁人，就会受到所有人的嘲笑、白眼，说老处女啦，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啦，丑女啦，光是眼光就要把人生生逼死。再说，没有男人，女人又靠什么生活呢，总不好抛头露面去挣钱。”
　　她又叹息道：“再说年轻时候还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老了之后谁来服侍，谁来端水送饭呢，养老送终？我们村子里有个无儿无女的寡妇，死了之后很久才被人发现，脚趾头都被老鼠啃得残缺不全。”
　　思草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看来真正的自由，只有不老不死的人才会拥有吧。”
　　兰儿笑道：“不老不死，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人了？他们自由倒是自由，只是我想，活的那么长，实际上也很没意思吧。每一天都一模一样，闷死了。”
　　思草一愣，没想到这个侍女竟能说出如此见解，不由得微微笑道：“那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神，都很痛苦啊，果然还是死了比较干净。”
　　兰儿连忙说道：“姑娘快别这么想。人活着，总有办法的，死了就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思草见她关怀自己，于是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兰儿这才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思草再也没有说话，兰儿见她闭了眼睛，于是悄悄地退出，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