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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牡丹双飞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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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冬去春来,晙暔已经适应了南宫府里的生活。
他对府中每个人都彬彬有礼,笑的不至于特别灿烂,但让人特别舒服。
大老爷南宫成威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从各方面来说,这个大外甥都比自己的儿子骜更像个贵公子。这种感觉在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就来的更加强烈。
比如今天。
南宫成威路过照心亭的时候,恰好看见不远处的草坪上,骜正和晙暔放着纸鸢。
今天风不够大,南宫骜拽着线轴跑了好一会儿,纸鸢还是飞的毫无起色。他有些泄气。正要收线,猛然间一阵风起。骜手一松,线轴自己快速转动,纸鸢便升上天去。
“喔!飞起来啦!小暔,快看,快看!飞喽!飞喽!”骜一边指,一边跳。自己也跟长了翅膀要飞起来似的。
牡丹双飞燕的纸鸢在蓝天下翱翔。
阳光有些刺眼,晙暔扬着头,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欣羡的微笑。
忽然风停,比翼的燕子在半空中晃了两晃,就直接栽了下去。一头扎在一棵垂柳树梢上。
“哎呀!”南宫骜大喊一声。
晙暔语气中带点淡淡的失落:“咱们回去吧。”
南宫骜却径自跑向那棵大柳树。
“喂,你干嘛去?”晙暔在后面拽了他一把,但是他速度太慢,根本没捞着南宫骜这条活鲤鱼。
骜一边跑一边回头道:“那风筝是楚儿好不容易做的,不能就这么扔了。”
晙暔追上去:“那去叫阿吉他们用杆儿挑下来吧。”
“哪用那么麻烦。”
南宫骜挽起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双手抱住了粗大的树干,双脚一蹬,就窜了上去。
晙暔在树下看着,两条修长眉毛不由的皱在一起。
这树足有四个自己高。
只见骜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慢慢的伸向纸鸢。柳叶簌簌的往下掉。
“骜,你小心点儿。”晙暔担心的喊着。
骜似乎全没听见。他上牙咬着嘴唇,将身子用力一荡,一把抓住纸鸢。
“小暔,接着!”
他一扬手,纸鸢飘飘荡荡,落在晙暔高高张开的两手中。
南宫成威一直站在亭上看着这小哥俩的一举一动。他越来越恍惚,觉得树下那个才该是自己的儿子。而树上那只猴儿,倒很像是有过流落江湖的乞食经历。
“可惜,妹子没有福气。”他轻叹一口气,负手走下照心亭。
纸鸢没放尽兴,树爬的倒是挺开心。南宫骜觉得不虚此日,大踏步的走在前面,晙暔抱着风筝,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绕过假山,两人进到了一个种满桃花的院子。
桃花开的正浓,烁烁其华之间掩映着一个名为“澹墨斋”的屋子。这里本是一间书房,晙暔来了之后,老太爷领着他在园子里挑住处,让他喜欢哪间就挑哪间,结果晙暔就选了这里。
书斋很大,里面有三进。老爷子一声令下,这里马上被装修成适合居住的少爷卧房。
而那些书架、书桌、笔墨纸砚,还都依原样给晙暔留着。
外孙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这让老太爷非常高兴。
“晙暔,将来给外公高中个状元!”当时没有旁人,只有南宫成威和南宫骜在场,所以老太爷敢以外公自居。若在平时,晙暔都是叫他“姑爷爷”的。
晙暔的头被外公爱抚的摸着,心里漾起一股庞大的暖意。这就是有人疼的感觉。
他坚定的点点头:“外公,您放心,我将来一定要考状元。”
一进澹墨斋,南宫骜就叫口渴。喊了半天,一杯茶从旁递来,他接过茶,刚喝了一口就全吐在地上。
“这茶都凉了!你们。。。”
一抬头,却见晙暔在冲着自己笑。
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是他给自己上的茶。
“小暔,怎么回事?碧儿、善儿他们人呢?”南宫骜皱起眉头
晙暔道:“可能,出去玩了吧。”
“出去玩儿?”骜将茶杯拍在桌上,霍然起身。
晙暔正要拦他,却被他一把将手拿住。
“那几个死丫头每每偷懒,你都护着他们!该干的活儿不干,要他们做什么用?明天我告诉母亲,把他们都撵出去,给你换几个好的。”
“算了,他们还都是孩子,这大好春光,谁不想多出去玩玩。”
“他们都玩去了,谁照顾你啊!”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啊。”晙暔一脸认真“让他们伺候,我心里不落忍。我从小到大,早习惯了。真的。”
南宫骜听他说得没所谓,可心里却酸酸的。在他面前的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小时候到底受过怎样的苦难,他恐怕永远都体会不到。
回到自己的鹿鸣馆,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小梦一见他两手空空,笑着嗔道:“爷,又把楚儿姐姐辛辛苦苦做的纸鸢弄坏了吧?”
骜眼一瞪:“谁说的?我给小暔了。”
小梦笑道:“真的?那我下回看见表少爷可要问问他。那可是只双飞燕的纸鸢。”
楚儿从内堂出来,推了小梦一把:“死丫头胡说什么。”
又伸手去帮着骜解外衣,换上便装。
南宫骜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楚儿叠衣服。
这时他发现装衣服的柜子里似乎多了一蓝一银两件华服。
“哎,那是什么?”他伸手指道。
楚儿道:“那是夫人今天差杜鹃姐姐送来的,给你新作的衣裳。怎么,一会儿吃完饭要试试吗?”
骜摇摇头:“不用了。瑞锦祥知道我的尺寸,不会错。”
小梦正在一旁绣花,插嘴说:“你以为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尺寸的?你个子长得那么快,三五不时衣服就得加码。他们前天来过人,要给大少爷量尺寸,那时你刚好在表少爷那里。是楚儿姐心里有数,把你的衣服尺码告诉他们的。”
南宫骜用筷子夹了一块野兔肉,忽然停在嘴边,自言自语道:“既然来人了,怎么没给小暔量?”
小梦快嘴,接口说:“他是表少爷,老夫人的远房表亲,怎么能跟嫡子嫡孙的大少爷您比。他。。。”正要再说,看南宫骜眼里的神色已经变得寒冷,吓的连忙住嘴,拿着绣花撑子跑到外间儿去了。
南宫骜啪的一声,把筷子按在桌上,兔肉滚落地毯。
“什么大少爷,表少爷,爷爷都说了,在这个家里我们是一样!”
楚儿一见他这样,忙把衣服放下,拿了双新筷子,小心翼翼递到骜的眼前。
骜气道:“一个个都长着势利眼,欺负人!”
楚儿见他不接筷子,便柔声道:“你别生气了,表少爷人好,脾气好。下人不太怕他,也是有的。哪儿就说到欺负了。他是主子,谁敢欺负他。再说了,他还有你这么个哥哥。”
南宫骜看看楚儿,觉得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哥哥一词,在他看来越发是个神圣而负有职责的称呼,他有义务保护他。
第二天,南宫骜手上搭着两件衣服,早早的跑到澹墨斋。
梅晙暔的大丫头碧儿正在门口洗脸,一见骜来了,脸没顾上擦就笑着叫大少爷。
南宫骜没搭腔,只是板着脸问:“小暔呢?”
碧儿道:“表少爷还没起,我给您去叫他。”
“不用了。你把他们几个叫出来。”
碧儿看南宫骜来者不善,心里开始打鼓,进屋将五个服侍的丫头全部叫了出来。
五个姑娘站在院子里,排成一排,等待大少爷的检阅。
骜并不言声,只是背着手在他们五个面前来回踱了两遍,目光每扫向一个人,那丫头就吓得连忙低头。
南宫骜站定,若是在平时,他只怕早就一嗓门喊出去了,可今天怕惊动屋里睡觉的小暔,他故意把声音压低。
“你们看来是做了亏心事,怎么都不敢看我?说话啊!”
四个小丫头都不约而同把头转向碧儿,等着她这个小头目代表大伙发言。碧儿迫于少爷和姐妹们的眼神压力,只好发出了蚊子叫:“大。。。大少爷,我们,那个。。。”
心说自从被派到澹墨斋当差,每天偷懒耍滑嚼舌根,亏心事是干了不少,不知被这个霸王抓到了哪一件。
南宫骜性子急,看她支支吾吾说的全是废话,便问:“昨天下午,你们几个去哪儿了?”
碧儿一听,心里有数了。
“哦,昨天下午,我看院后的桃花开的有些杂乱,叫着姐妹们去剪枝来着。”
“屋里的大活人你们不好好服侍,倒要去管桃花?”
碧儿连忙跪倒:“大少爷,我们错了。”
其余丫头也齐刷刷跪下,都说错了。
骜冷笑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你们是知道的。”
丫头们连连点头。
骜负手俯下身去,在善儿头顶吐着森森寒气:“下次再让我看见小暔喝冷茶,小心你们的脑袋。”
南宫骜抛下这句话,便径直进了屋里。
待他进屋,几个姑娘东倒西歪瘫了一地。善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拍着额头,“哎呦我的妈哎,脑袋还在,吓死我了。”
南宫骜进了内堂,一打门帘儿,见晙暔还沉沉睡在床上。
雕花床上纱帘半掩,墨绿的锦缎裹着小暔纤弱的身躯。
骜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本想伸出手去捏他的鼻子。却见小暔一只手随意的放在枕边,侧头而眠。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如同庭院中开放正浓的桃花。
一时间有些恍惚,手就停在半空。
就在这时,晙暔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