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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汉有游女 ...

  •   见到刘演是在阴丽华离开邓府的时候,深青色直裾衣的男子,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犀利与桀骜,身长玉立,倒有几分独特的气质。与其他几人相较,确实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和刘秀站在一处,两兄弟一张扬一内敛,一高傲一儒雅,果真是少见的人中之龙。
      刘演其人,虽其张扬处并未让阴丽华心生好感,但却不能不承认,与刘秀相比,他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容易让人为之倾倒,但也最容易为人所不能容忍,从而为自己招来祸患。
      上軿车前,她又回头看了刘秀一眼,恰巧碰上刘演探究的目光,她低眉转头上了车。
      刘演看出阴丽华对他的不友善,扬唇一笑,侧头对刘秀,“就是她?阴次伯的妹妹,阴丽华?”
      刘秀看着軿车离开的方向,答:“诺。”
      阴识要去长安游学,阴丽华回家为其送行。阴识刚离家不久,蝗虫自东而来,铺天盖地,南阳郡亦受到波及,阴氏万亩良田也受了不小的灾。这个时候,替阴识掌门户的阴兴便表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干练,反应极迅速,各类指令下得有条不紊,将阴家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这让阴丽华第一次对阴兴刮目相看。
      邓禹在离开前去了阴家一趟,阴夫人极高兴,说了会儿话后,便主动避开了,要阴丽华陪邓禹说话。
      “我昨日在市肆见到了刘文叔,一起去喝了酒。”
      阴丽华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便沉默不语。
      “你在邓府也见到他了,对么?”
      阴丽华点头,淡然道:“诺。”
      “你是怎样看待这个人的?”
      她抬起眼睫,定定地望着他,“仲华君想要问什么?”
      邓禹下颌绷得很紧,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些隐忍,他咬着牙,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想将她往他身边拉。
      阴丽华大惊之下向后退,厉喝一声:“邓禹!”
      邓禹逼近她,冷冷地道:“你知道他同我说了什么吗?”
      阴丽华并不躲避,只面无表情地回望,冷淡地道:“邓禹,放开你的手。”
      邓禹冷笑,“你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想。”
      “你分明是答应过我的。”
      “可我现在嫁人了么?”阴丽华冷声反击,“你现在又在做什么?邓禹,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她的话点到为止,邓禹颓然放开手,是他不冷静了。
      阴丽华站起身,揖礼,“阴姬祝仲华君此行一路平安。”转身就要走。
      方走了几步,邓禹在身后叫住她,“阴姬,方才是禹唐突。禹在此向阴姬赔罪。”
      阴丽华回过头,朗声道:“谁人都有失控的时候,阴姬不怪仲华君,也望仲华君不要自责。”
      邓禹眉目沉寂,取出放在一旁的一具用布帛包裹着的瑶琴,置于案上,“聊以此琴相赠,望笑纳。”没等阴丽华出口拒绝,便又道,“阴姬若是不喜欢,等禹走后,便将它丢弃吧。”说完,便起身离开。
      阴丽华看着案上的那具瑶琴,叹息。
      打开布帛,露出里面梧桐木制的七弦琴,她记得《诗经•庸风•定之方中》曾有云:“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桑。”琴自古便是君子的修身之器,这个时候的文人雅士还是多爱这梧桐琴的。阴识也曾弹过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她细心聆听,其曲空灵悠然,令人不禁神往。
      她伸出手指轻轻挑了一根弦,只听到铮然一声,带着余韵,许久方绝。她虽不懂琴,但只看这琴身也知道,这定然是邓禹最为爱惜之乐器。
      她手抚琴身,突然发现琴槽之上刻有一行小字。伏身细细地看,却是《诗经》中《汉广》一篇。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她抚着琴身雕刻的字迹,低眉沉默,过了许久,突然开口,“习研。”
      习研在边上应,“诺。”
      “将这琴收起来吧。”
      习研欲开口,但她却已经起身离开。
      七月时,新市军王匡等人进攻随县。平林陈牧、廖湛二人为响应新市军,又聚众一千余人,称“平林兵”。
      入冬时,无盐县索卢恢等人占据县城起兵造反,以响应赤眉军。廉丹与王匡攻陷无盐,斩杀一万余人。王莽得知大喜,派遣中郎将亲奉诏书前往慰劳二人,并进封二人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余人。
      不久,赤眉军别部校尉董宪等人率军数万人在梁郡一带活动,廉丹王匡欲合两军之力两处围攻,但在合战成昌之时,王匡却兵败而逃。廉丹吩咐手下着自己的官印、绶带以及符节交于王匡,只说了一句:“小儿可走,吾不可。”便留了下来,直至战死。
      校尉汝云与王隆等二十余人在别处作战,闻此消息,悲愤异常,异口同声,“廉公已死,吾为谁生。”飞马冲向贼军,均战死。
      听此消息,阴丽华忍不住感叹,这廉丹倒是条硬汉子,死得确实有些可惜。
      想想,此时各地烽火狼烟,也不知刘秀怎么样了?两卷《尚书》尚在手边,却已经数月未见。
      想着,便有些按捺不住。
      “习研。”她扬声叫。
      “诺。”
      “你着人备车,我要去表嫂家。”
      习研应诺,刚要出去,却看到阴兴负手进来,少年人的身量,已经超过阴丽华了,却是愈发的俊秀出众,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可却总是冷着脸,不爱笑。
      “姐姐要去表哥家做什么?”
      阴丽华收拾起两卷《尚书》,细心地以布帛包好,道:“去看看邓穗,她快要临盆了。”
      “那也是去邓奉家,姐姐何故要去表哥家?”
      这孩子,阴丽华抬眉,淡淡道:“我顺道去探望表嫂不可以么?”
      阴兴冷哼一声,“只怕姐姐是别有用心吧。”说着抢过她手里的竹简,摔到桌子上,“看了三年,还没有看完?”
      阴丽华微怒,沉下脸抢回竹简,“阴兴,你到底想说什么!”
      阴兴冷冷地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你此去表哥家,说什么去探望邓穗、邓芝,不过是借口。你去见刘秀才是真。”
      阴丽华盯着他,不说话。
      阴兴沉默半晌,才又冷淡地道:“刘伯升早有反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弟弟敢说,不出多久此人必会起反。如今这天下人心惶惶,但凡是刘姓之人起反,新皇必不容忍。刘氏兄弟将来的生死前程未卜,姐姐怎能深陷?姐姐向来聪明,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如此糊涂?”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了。
      阴丽华微叹,直视她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弟,冷淡地开口,“姐姐的事情,大哥都管不了,兴儿你以为你能管得了么?”她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中明白,兴儿你就不必管了。”
      她走到门口,阴兴却突然道:“我若将此事告知母亲,她必会要你嫁人。”
      “你是知道的,母亲做不了我的主,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她决心已定了,谁也拦不住她。
      她到了邓府才知道,邓穗早上产子,母子还算平安。刘元匆匆拉了她过去探望,邓穗刚生了孩子精力不济,与她说了两句话便睡了过去。
      出了产房,便看到邓奉抱着孩子满脸初为人父的喜悦,她含笑道喜,邓奉将孩子抱给她看,她却不敢接,巴掌大的孩子紧闭着双眼,那小生命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她怕自己抱不好。
      刘元笑话她胆子太小,便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同邓奉的母亲邓夫人笑着说些喜庆的话。直逗留到日将落,阴丽华与刘元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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