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退的流年——请用遗忘纪念我》甘之如泪

5、chapter 5

　　一连两天，幸村的病房里都阴云密布。幸村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医生护士们往来，全都是静悄悄的。沉默，其实是爆发前的最佳状态。

　　幸村无意爆发。他只是有很多事要想。想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其他人的小心翼翼，让他想笑。可他没笑。因为他想起，自从……那天之后，伊藤浅再也没来过。她是被自己的绝望吓到了吧？他最近似乎太任性，给很多人都造成困扰了。一声叹息，湮灭在他心底。

　　敲门声想起。幸村尽力调试声音，使它听起来耐心平和：“请进。”预想的推门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伊藤浅的声音，清浅如水，只是隐了疲惫。

　　“幸村君，请你不要开口，只要听我说就好。

　　“幸村君，那天，真是对不起啊，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幸村君是有梦想的吧？我还记得幸村君提到网球的眼神，那样的热烈。网球不就是幸村君的梦想吗？呐，为它继续努力啊，反正还有希望。

　　“幸村君，去做复健吧。现在幸村君手中，有了一个生鸡蛋，请幸村君努力让他变成熟鸡蛋吧。”

　　话语声停了，低低的啜泣传入幸村耳中，连带他的心也痛了起来。他急急地开口：“浅浅！”没有回应。

　　“浅浅，进来好不好？”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了他两天来所有的紧张，以致他觉得刚刚的声音不是他的。

　　门开了。幸村偏头看去，伊藤浅倚在门边，脸色苍白，眼睛有些红肿：“你……叫我什么？”

　　“浅浅。”纯净的音节，幸村吐露得格外坚定，“对不起，那天，我太任性太自私。”

　　伊藤浅扬起一脸透明的笑容，拼命摇头，摇着摇着，眼泪就落得一塌糊涂。有些人，倾世张扬，也无法深刻；可有些人，只简单一个动作，就能永远。那天，幸村把那个瞬间轻轻印在心里，然后一遍又一遍描画，直至刻骨铭心。

　　“你最后给我的鸡蛋明明是熟的。”幸村低声说，有些……孩子气的任性。

　　伊藤浅噗嗤一笑：“我又不是占卜大师！”

　　“可不可以陪我？”

　　“好。”

　　简单的对话，然后伊藤浅留下来，守在幸村床边。两只手纯洁地交握，契合之处，光华流转。直到……

　　午饭时分，伊藤浅被黑着一张脸的前田医师拎走。幸村盯着自己忽然就空荡荡的手心，心也忽然就空荡起来。

　　幸村决定接受复健了。命运还给他留了一线机会，他为什么不抓住？医师制定的饮食单子已经给他，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都要有一个白水煮蛋。他要提醒自己，他心里的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医师也说过，复健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幸村觉得，他就是井底的一只蜗牛，尽管渺小，却还是要尽力爬出去。所以，每天都很辛苦，但他从未开口。完成一项训练计划，就证明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伊藤浅常来。他本不愿，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可是伊藤浅一句话就击溃了他所有的反驳。她说，她有她的坚持。幸村也只好由她。

　　相比起来，前田医师轻松了不少。现在她只要问一句，“幸村在哪里做复健啊？”然后顺着找过去，就准能找到伊藤浅，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追着伊藤浅满医院跑。导致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以至病人都说，东京综合病院少了一大胜景。

　　伊藤浅听到之后，只一笑，手指就绕上发梢：“那算什么胜景啊！”

　　幸村就漫不经心地问：“前田医师为什么要找你？”

　　伊藤浅眯起猫瞳一样灵动的眼睛，似笑非笑：“没有我，前田医师吃饭会很无聊的。”

　　很模糊的答案，可是伊藤浅无意解释，幸村也就不再问。想来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有了这些秘密，伊藤浅才是他所认识的伊藤浅。只是这样看到的伊藤浅，终究不是一幅清晰完整的画。

　　再见到伊藤浅时，幸村手中是大束的百合，美好的纯白色：“浅浅，这个给你。”幸村似无意地别过头，避开伊藤浅探询的目光，“队友送的，记得你喜欢，所以……”解释得多了，反而像是掩饰，掩饰他跑出医院到花店精挑细选的事实。

　　伊藤浅抿了一下淡粉色的唇：“这样啊……”下一秒，她抱过花束，笑容如猫咪般满足：“好吧，不要反悔啊。”

　　幸村微笑着，温柔地摇头：“当然不反悔。”白百合，纯洁庄严，和你在一起犹如天堂。这样的花送给伊藤浅，他不反悔。他正在变得健康，总有一天，他会足够强大，可以守护他的浅浅。

　　白百合的话语是寻常的，可是伊藤浅仍旧是每天来了又走，浅淡地笑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等待让一段感情如此美丽，只是心怕是会陷在煎熬里，碎了又重生，重生又破碎，直至千疮百孔。在伊藤浅的淡定里，幸村甚至觉得，保持微笑越来越难。

　　终于，伊藤浅给了回应，而那已经是幸村要出院的时候。。他以为伊藤浅不会来送别，可是刚走出住院部，他就见了伊藤浅——逆光而立，双手神秘地背在身后：“ｈｉ，精市！”幸村再自然不过地微笑：“ｈｉ，浅浅。”

　　“呐，精市出院后，最想做什么呢？”伊藤浅笑眯眯地问。这是第二次。

　　幸村的回答温和，霸气却不可掩饰：“带领立海大网球部实现三连冠。”一如在复健时，他回答伊藤浅的第一次提问。这个回答是不是伊藤浅想要的？他不知道。可是这是发自他内心的答复。他要把立海大夺冠的荣光送给伊藤浅。

　　“这样啊……”伊藤浅给出一个听不出失落还是高兴的答复，忽地把手向前一伸：“喏，给你的。”

　　幸村微微张大了紫眸。一大束桔梗，热烈地开在他眼前。

　　桔梗花，永恒的爱。来接他的队友中，仁王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