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帝国]人间冷处》安卓月

9、九

　　九

　　年长的歌女向裴东来汇报了其实也许是木兰发现的情况。

　　“这位姐姐奴婢虽然不识得，但她身上的衣服奴婢却有些想法。”

　　裴东来点头，示意她不要兜圈子。
　　“看她头上梳的双环髻子，和衣上的花纹用的是平针绣折枝，都是八九年前时新的款，现如今除了实在没钱置办行头的姊妹，再不会有人这么穿。而瞧这位姐姐用的料子都是上等的，又簇簇新，倒不像旧衣服。”
　　裴东来微微点头。“也许是她几年前做了，当时没穿。”
　　闻言，歌女含蓄地笑了。“大人，奴婢们生怕衣裳式样旧了，花色暗了，遭人笑话。更何况，咱们姐妹，做了件好衣裳不穿，难道还打算压在箱底，生小衣裳么！”
　　裴东来瞪着眼睛，忽然扭头呵斥身后的手下。“你们笑什么！”
　　几个人立刻满口喊冤，发誓绝对没有笑，不然回去就被裴大人打断腿。
　　再立刻改口。
　　——被薛大人打断腿！

　　气氛于是变得热烈起来。几个歌伎舞女也大胆地探头看了看尸体，叽叽喳喳。
　　这个说：“她怎么没系荷包呀？”
　　那个说：“衣带也结得松垮垮的，一扯，裙子就散了~”
　　接下来话题渐渐转移到八九年前流行什么钗环，什么胭脂，什么绣鞋花样，总之是裴东来几乎没有储备的知识领域，他不禁有些头大。
　　比起说个不停的女性，那些乐工倒很老实地低着头不吭声。木兰也很沉郁。通常而言，只要女性克服了最初对裴司正的恐惧，都会变得合作而健谈。于是，裴东来终于确信木兰是个男孩子。

　　摆脱了热情的文娱人员，裴东来命人招来下一拨刑讯对象：侍女十六名，厨工十六名，杂役八名，合计四十人。加上裴东来自己的人马和一具女尸，将驿馆最大的一间厅挤得密密麻麻。
　　按照前文的叙述，四十人中资历五年的侍女四人，厨工两人，杂役一人；三年到五年间的侍女八人，厨工十一人，杂役五人；剩余的都是资历未满三年。
　　比五年更久的则一个都没有。

　　这些服务人员都是头一回见裴大人，对他超凡脱俗的容貌有着发自肺腑的好奇。
　　然而，在一位厨工由于抒发了对灶上为琅琊王准备的加了若干种名贵药材熬制的冰镇乌梅汤的担忧之情，被裴司正揪住衣领举起，差点割了鼻子去之后，这四十人就变得特别乖顺。
　　于是裴司正提出了“为什么比五年更久的一个都没有”这个问题。并指着待了五年的厨工甲，命他先回答。
　　厨工甲从没想过能有这番殊荣，惊喜得舌头都打了结，好容易才捋直，向裴东来汇报起来。

　　裴东来不是神都本地人，五年前还在仗剑游历，因此对驿站的历史并不了解。原来这驿站在初唐时节便已设立，渐渐发展，却在九年前不意走了水，屋舍烧得干干净净，人也死得七七八八，幸存的也早已不知凋落在哪片天涯。现在的驿馆在五年前重建，包括酒窖在内所有库房都是重新挖的。

　　他挥挥手，手下再次揭开覆住女尸的油布。
　　灯火下，女尸宛若微笑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悲戚。裴东来这一次没有问谁认得她，因为已经有人做出了明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