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情缘三）鬼行》唐砚

5、第 5 章

　　入夜，看到墨韵又燃起香，虎隘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他历来就不喜安神香，更何况这种药效过分的熏香。墨韵注意到他纠结的表情，迟疑了下，说道：
　　“我减了量。不会闷死你。”
　　虎隘被戳穿心事，尴尬地笑了一下，依旧贴着墙壁躺下。墨韵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懒得重复昨天的话，轻哼了声，脱衣上床。
　　上半夜安静无事。可到下半夜时，虎隘被一股沉凝的气息惊醒。他睁开眼，侧身而起，变成半跪俯卧的姿势。从床榻的帘子外看过去，就像一头警戒待机的雄虎，随时可以扑向敌人，将其撕成碎片。
　　黑暗中，却只有虎隘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墨韵因为噩梦而发出低微的喉音。
　　虎隘不觉偏头去看，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他微微皱眉，想了想，掀开帘子下地，摸索着火折子点亮烛台。
　　火光亮起。虎隘却觉得更加不舒服。
　　墨韵发出的声音比之前更大声了，不过依旧是些听不清是什么的无意义呓语。
　　虎隘甩甩头，按下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走到床前，轻轻伸手按在墨韵额头上，性属阳刚的傲血内力缓缓释出。这是他跟府里某个前辈学的法子，原本是给重伤等死的兄弟减轻痛苦用。
　　然而墨韵到底是习武的底子，感受到外力而入，本能地便兴起抵抗。虎隘也不强求，略收了收，然后再来。几次三番，倒把墨韵给弄醒了。猛然间与墨韵四目相对，虎隘顿时僵住了。片刻，见墨韵只是看着自己，眼神迷蒙，才明白后者并未完全清醒。犹豫了下，虎隘伸手搁到墨韵后脑风府，以内力直接刺激穴位。墨韵眉头皱了皱，神情却舒展开来。他努力想睁大眼睛，似乎要分辨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睡吧，没事。”虎隘低声说。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猛回过头去，却只看到烛火晃荡，并无其他活物。侧耳细听，本来应该有的虫鸣声竟是丝毫也无。
　　有人？还是……
　　虎隘满腹疑惑。见墨韵又合上眼睡了，他便披上外袍，提着长枪离开卧室，查看了所有屋子之后开门出去。
　　一瞬间，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虎隘冷笑，内敛到极致的杀意陡然暴涨，如实质般四散开去。
　　阴森的气息缩回黑暗中，徘徊着，窥探着。
　　老子还怕你们不成。
　　虎隘撇了撇嘴，关上门，退回卧室门口，随手扯了把凳子，抱着枪坐下来。过了一阵，他换了个姿势靠在门框上，微微垂下头，似睡非睡。
　　第二天一早，墨韵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当时便愣了。虎隘听到门响便睁了眼，转头看见墨韵，脸上顿时现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墨韵看了虎隘一会儿，最后决定不去管这家伙为何在门外坐着，径直去了厨房。虎隘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皱起眉，有些发愁。
　　吃过饭，墨韵照例进山去看前两日留下的陷阱。虎隘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枪，坐下来歇息。片刻，他屈起指头算了算日子，有些明白为何这么多天没异动，偏偏昨晚有状况。
　　三十初一，弦月，阴气最盛之时。
　　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虎隘突然顿住了。他仔细回想墨韵的长相，迟钝地意识到对方的容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虽说不至于被当做女子，但也不是很男人气。比如……喉结和胡须。
　　“想什么呢？”
　　“想你为什么没长胡子。”顺口答了，虎隘猛地回过神，身形飞窜而出。然而依旧是慢了一步，腿上一麻，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墨韵死死咬着牙，半晌才忍下这口气，没把虎隘一指头戳死。虎隘捂着鼻梁翻转身，痛得眼睛都睁不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甩了甩头，撑着地面站起来。墨韵只是教训了他一下，倒没有封死他的穴道。
　　“别再住这里了。”虎隘说，“当心以后真的不男不女……”
　　墨韵刚刚才压下的火气腾的就窜了上来。指出如电，瞬间定死了虎隘身上两处大穴，然后伸手将其推倒。可是就在虎隘硬梆梆地即将后脑着地时，又突然悬在了半空，接着被轻轻放在地上。
　　我只是不想见到一具尸体！墨韵自己对自己说，重重地哼了声，进书房临帖去了。
　　约莫一炷香功夫，虎隘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我不是开玩笑。这地方……不对劲。”
　　墨韵肩头一僵，没回头，冷冷地问：
　　“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虎隘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
　　“那个什么香别点了。点了也没用。你会做噩梦是因为别的东西。”
　　一瞬间，墨韵整个人都绷紧了。片刻，他慢慢站起来，转身，盯着虎隘。墨韵的神情太奇怪了，让虎隘不由地有些发愣。
　　“别的……东西？”墨韵的声音又冷又硬，入耳十分不舒服。虎隘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不自觉地带出了命令的口吻：
　　“反正别用！”
　　墨韵顿时就恼了，把手中狼毫笔一放，冷声道：
　　“我用不用关你什么事？”
　　虎隘一窒，意识到墨韵并非自己部属，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
　　“试试，行吧？你别燃那‘安神香’，我替你守夜。多几天你就明白了。”
　　墨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定定地看着虎隘，默然不语。虎隘也不知道如何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墨韵，期望他能点头。许久，墨韵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发现虎隘还是那副样子，怔了怔，不由地弯起嘴角。
　　“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让天策府将军替我守门。”
　　虎隘一愣，旋即明白墨韵说的是太宗皇帝旧事，顿时笑了，红着脸说：
　　“我还不是将军。再说……我怎么比得上……呃？你答应了？”
　　墨韵丢了个白眼过去，转身坐下，继续临帖。虎隘知道墨韵不喜欢被打扰，挠头笑了笑，走开了。
　　等练完字，墨韵在院子里不见虎隘，想了想，走去卧房一看，某人果然睡了。虽然现在是他独占一张床，却依旧老老实实地贴着墙侧卧着。墨韵呆呆地看了半晌，轻叹了口气，在床边侧身坐下。
　　窗户关着，只有头顶明瓦透出些许光亮进来，看着倒有些像满月的夜里，而不是白天。墨韵的面孔在长长的黑发下，隐隐约约模糊不清。
　　“虎隘……你……到底……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