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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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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虎隘出自天策府,墨韵对他便稍微多了点好奇。他曾听师兄说过天策府的武技源自战场厮杀,和其他各门派功夫全然不同。某日墨韵从外面查看陷阱回来,见虎隘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持长枪做刺击的动作。本来他也不以为意,可看了一阵,忽然发觉某个地方不太对劲。
“为什么你出枪从来不在正前方?”
虎隘早就发觉墨韵回来,只不过正练得起劲,才没有停下来。此刻听墨韵发问,抖手晃出三朵枪花,收了枪势。
“正前方是马头。”虎隘解释道,“骑战时,攻击只在两侧。”
“你是骑兵?”
“不全是。”说到这个,虎隘竟然显出难为情的神色,“我骑术很差……游龙枪也使得不好……”
墨韵听得似懂非懂。他看向虎隘的长枪,第一次注意到这柄武器的刃长足有一尺八寸,精铁本色中隐隐透出暗蓝色云纹。墨韵不懂铸造,但所学杂驳,见到这云纹不由地心里惊讶,便凑近了看。
“咦?没有开锋?”
听到这话,虎隘忍不住笑起来。“这又不是剑,开锋做什么?”
墨韵直觉说错了话,脸上有些挂不住,辩解道:
“钝头连衣服都戳不穿吧!别告诉我你们用这枪全靠内力支撑。”
虎隘本来又想笑,但看见墨韵白皙瘦削的手腕,顿时恍然。他拄着枪站起来,示意墨韵跟自己出去。墨韵先是皱眉,撇了撇嘴,站起来跟上。
虎隘东张西望地一路走,不多一会儿,便在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前站定。他试了试伤腿能承受的力道,而后猛地上前半步,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似地飞窜出去。墨韵眼神极好。他发现长枪并非他以往以为的直线刺击,而是带着一股旋劲向前。紧接着一声闷响,将近两尺长的枪头全部没入树身,从后面穿透而出。
然而,虎隘却露出些微尴尬的表情。他奋力抽出长枪,挠了挠头,低声说:
“习惯了……不小心还是用上了内劲……”
墨韵“哼”了声,没接话。他上前看了看那枪洞,又看看虎隘那副身板,大约也明白虎隘原本想说明什么。
力气。身体筋骨本身的力量。
“手给我。”墨韵说。
虎隘不明所以地将左手递过去。墨韵伸手握住了,点点头,说:
“用力。”
虎隘怔了怔,一边摇头一边想缩手,却被墨韵抓住不放。这一抓,虎隘顿时感觉到一股刚硬的力道。墨韵的手仿佛一瞬间变成铁打似地,与眼睛所看到的柔弱全然不同。尽管知道这是墨韵运气于手的结果,虎隘仍是忍不住用拇指指腹搓了搓对方手背,以确定自己看到的并非假相。
墨韵并未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抬眼望向虎隘,手里加大了力道。
虎隘暗自好笑。最初还觉得墨韵性子孤拐,相处下来,却发现他竟然是如此的……
孩子气。
五指猛力一握,毫不意外地听见墨韵压抑地闷哼。本以为就此为止,没想到墨韵竟咬牙用力反握。虎隘挑了挑眉,也用上了内劲。
其实要说内功深厚,墨韵绝对是远远超过虎隘。可要说如何制敌伤人,虎隘的阅历可就比墨韵多得多了。墨韵就感觉自己的手不知怎么被扭成了奇怪的角度,有力也使不上。整个手掌更是有种即将被“分筋错骨”的感觉,痛彻心肺。当虎隘再用力时,他忍不住叫出了声,身体也不由自主顺着对方动作侧倾,以减少痛楚。
好在,虎隘及时放开手,墨韵才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饶是如此,他也禁不住涨红了脸。片刻,他咬了咬牙,掉头走掉。
虎隘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提着枪,一瘸一拐地也回了院子。
直到晚上,墨韵都一直闷闷的,字也不写了,捏着狼毫笔只是出神。虎隘不怎么会折腾吃食,煮了一锅白饭、一碗菜,又把墨韵白天带回来的野兔剥皮放血烤了。见书房那边还没动静,虎隘暗自好笑,慢慢走过去,敲门叫人。
墨韵应声开了门。听完虎隘说的话,淡淡地“嗯”了声,便往饭厅去了。虎隘感觉到墨韵似乎回到他最初见到时那种样子,怔了怔,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
晚饭吃得异常沉闷。也不知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别的,墨韵只吃了一小碗饭便罢了。虎隘欲言又止,想了想,旧话重提:
“天气凉了……你还是回卧房来睡吧。”
“不行。”墨韵想也不想当即否决,“地上潮气重,你腿上有伤……现在不觉得,以后够你痛的。”
虎隘“哦”了声,迟疑片刻,试探地说:
“床够宽……”
听到这话,墨韵想起第一天虎隘睡在床上的样子,心里某个紧绷绷的东西瞬间松弛下来。说实话,地铺确实不舒服。而且,就像虎隘说的,天气渐渐凉了,就算他内力深厚,到了夜里,那地上透出来的寒气也让他睡得相当不踏实。
“……好吧……”墨韵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算了……没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了,可真到了晚上睡觉时,墨韵掉头就想出去。虎隘哭笑不得,伸手把他拽住,刚要说什么,就感觉掌下一痛,墨韵竟是运起内力将他的手震开。这种过度反应让虎隘当场呆住。墨韵表情僵硬,退了半步,说了句“我还是去书房”,转身就要走。然而虎隘再次抓住他,趁他还没回过神,甩手就将他扔到了床上。
“别闹了!”虎隘似乎有点生气,“有床不睡!又不是在打仗!”
墨韵没料到虎隘力气这么大,愣愣地看着后者从自己身上爬过去靠里面躺下,脑子都还没回过神来。虎隘看他那傻傻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
“吹灯睡觉了。”
墨韵一惊,神情复杂地看着虎隘,半晌,撑起上半身,屈指轻弹。只见灯芯一闪,随即灭了。
虎隘一向很安静。灯灭了没多久,就似乎睡死了。墨韵试探着伸开手臂,几乎都快到墙壁了,他才碰到虎隘的肘弯。毫无缘由的,墨韵想起师兄,忍不住叹了口气,裹紧被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和师兄师弟们一起睡大通铺的日子,对墨韵来说已经是遥远的往事了。尽管感受不到,可心里知道床上还有个人,就觉得十分不自在。翻来覆去好半晌,直到后半夜着实困了,才朦朦胧胧迷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