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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书院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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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历七十八年,颜菲菲来到这个时空已然一年,整日无所事事,已习惯了芷落的身份。
芷落并不甘心于薛园独自寂寂的日子,一年多来每天除了去薛老夫人的沁桃苑陪老人家聊天、与芸莫芊萦二人嬉戏、应付徐婉晴的冷嘲热讽,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在计划自己的书院之行。曾经向父亲提起过想去书院念书,甚至求过老夫人,却无一不是被一口否决,只有靠自己了。毕竟忆南书院对于芷落的诱惑太大,整日深闺的日子也颇为难熬,更何况还能一睹太子威颜,芷落便满心欢喜的秘密准备开了。
每年二月,薛园女眷都会去广殊寺祈福布施,为时半月,本应正月三十启程,可是芷落突然染恙,整个人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只得独自留在栖霞苑中,由晚翠伺候着。而薛承澜也因公差在身,须离家半月。
二月初一大清早,东方刚刚开始泛起淡淡的银色,芷落便将还在熟睡的晚翠拽起,从落地檀木衣橱底部翻出两套男装,催促着晚翠赶紧换装。晚翠揉着惺忪的睡眼,被眼前的一幕弄的一头雾水。
“快点换啦,这可是我拿了两本大哥送给我的书才向康管家的儿子换来的。”芷落心疼地催促道。
“小姐,为何我们要着男装啊?”
“当然是去忆南书院了,我总不能穿女装去吧。”
“啊?”晚翠顿时清醒,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还没听说过有女儿家去书院的,女儿家本就应待字深闺的啊。
“你不要愣在那儿啦,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连大哥都没有告诉呢。”
晚翠一听,眼眶微微湿润,大为感动,当下立即穿上男装,心里暗暗决定即使是赴汤蹈火,定也会伴小姐左右。
薛涛走在前往忆南书院的路上,现在还是清晨路上行人并不多,却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身后有人,可是回头张望,却又无人,心中讶异,却没多想,匆匆赶往书院。而在薛涛身后不远处,有两个青衣小童,正蹑手蹑脚地尾随着薛涛,时不时地躲入墙角以避前方男子的回望。这两个青衣小童正是薛芷落和晚翠。
终于可以看见忆南书院的正门了,芷落却躲在一棵老槐树后犯起了愁:该怎么进书院才能不被发现呢?眼看着薛涛就要进入书院,自己只剩一步之遥可又无法跨越,着急得跺起了脚,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一人。
“你,可是在找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尽管温和,却还是吓得芷落哆嗦了一下,晚翠更是紧紧地拽着芷落意欲拉她回去。芷落一恼,向那少年怒去:“干嘛走路这么轻嘛,吓我一小跳。”却见那少年一身月白色银丝绣纹束腰长袍,面若秋水,鬓如刀裁,在晨曦的照射下周身隐隐泛出淡淡地银光,温润如玉,尤其是那清秀俊逸的淡淡双眉下的眼睛,犹如一潭温泉,柔软温和地流向人的心底,正暖暖微笑地看着芷落。芷落突然间噤声,痴痴地看着眼前恍若天人的少年,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时间此时仿佛静止了。
“小兄弟,可是想进书院寻人?”银衣少年温和地问道。
芷落脸庞微微一热,两手不自觉地绞起了衣襟,低下头,紧张而害羞地答道:“我,我迷路了,我哥哥薛涛在这儿念书。”
银衣少年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带你进去可好?”
芷落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可以吗?好,好,好,太好了!”
银衣少年牵起芷落的手,暖暖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一片红霞顷刻间又飞上了芷落的脸颊。芷落突然间想起什么,仰头道:“呃,那个,呃,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哥哥我在这儿?我待在你们窗外等他就可以了。”
银衣少年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好。”
芷落大喜,扭头吩咐晚翠:“你先回去吧,要是爹问起来先帮我应付一下。”
银衣少年看向芷落,一丝浅笑微微漾起,适才明明说是自己迷路至此,现又识路,然而却并没有揭穿芷落话语前后的冲突。少年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觉得他可爱有趣,便携起手,将他领向学院。“我叫于久言。”
芷落灿烂一笑:“我叫薛芷,不,薛泽。”
银衣少年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上扬,心想:哦?你是薛泽,呵呵,有意思。探究地看向芷落。
见到芷落如冬日暖阳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滞,突然间想起了那个从小就极为依赖自己的妹妹。随即瞬间定住心神,再次向芷落浅浅微笑,双眸似轻轻晃动的湖水。芷落心中暗叹:他不会是赵太子吧。一会儿又恍悟:他明明姓于,赵太子据说名为赵之恒,那就不是他了,不过单凭这种飘逸绝世的外表和温润如玉的性格就足以堪称人中龙凤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授课的终南堂前,久言俯身,温柔说道:“薛泽,我要进去了,若是有事,就唤我,可好?”
“好。谢谢久言哥哥。”芷落由衷说道。
不一会儿,北槐牧由内院而来,进入终南堂开始讲学。芷落半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趴在后窗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北槐牧的精辟言论,不由被他学识之渊博,思虑之深远而折服。北槐牧和忆南书院的学子都没有发现窗边偷听的芷落,当然,除了久言。芷落起先还趴得战战兢兢,可是在看见久言不时投来的微笑和温暖的眼神,便放宽了心,全身心地听北先生讲学了。
苍老悠远的声音,仙风道骨的神貌,侃侃而谈:“……知己知,知己不知,乃知也;不知己知,知己不知,乃半知也;不知己知,不知己不知,乃不知也;不知己知,以不知为知,乃无知也。为师希望你们都能够知,宁可不知也不要无知……”
芷落缓缓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看似简单的道理,实际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知与无知之间的界限又岂是那么明显,更何况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知是真正的知呢。
因为后窗太高,芷落悬在半空,紧紧拽着窗沿的双手早已酸麻,不由得转了转酸疼的脖颈,却不知身后一人早已默默观察了她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喝道:“你是何人?莫不是想来刺杀太子?”
这一惊,吓得芷落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恼道:“你神经病啊,是不是吓死人不用偿命啊,你有见过像我这样的刺客吗?看你这个小不点四肢不发达,连大脑都萎缩了。你是靠裙带关系才进忆南书院的吧,哼!”
那褐衣男童原本惊怒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继而转成黑色:“你,你,你,你放肆!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芷落感到脸颊一阵寒风,惊恐地看着即将落下的拳头,吓得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眼睛缓缓睁开,发现褐衣男孩的拳头被久言握住了,害怕得抱住了久言,眼泪这才噗噗地落下。
“久言,这是何人?”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芷落转过头,才发现,原本在终南堂听课的学子全都出来了,正看着芷落。一名紫衣少年将褐衣男孩拉到身边,褐衣男孩瞪着芷落,嘟囔道:“胆小鬼。”芷落立刻驳回:“小不点!”
“这是……”久言看向薛涛,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薛涛看到这投来的询问目光不禁疑惑,再次看向紧紧抱住久言的男童,心下大惊,这不是芷落么。
芷落瞥见薛涛瞪大的眼睛,暗想不好,赶紧抢在薛涛之前说出自己的身份:“抱歉,惊扰北先生了。我是薛涛的弟弟薛泽,今年一十三岁。常听闻大哥说道北先生学识渊博,举世无双,心中仰慕已久,可家父与大哥都因我年纪尚小而将我管与家中,殊不知志高贵在年少,我才出此下策,尾随大哥来到书院的。此事大哥并不知晓,还望先生不要怪罪于大哥。”
“好一句‘志高贵在年少’。刚刚你在窗外能否听懂我所讲授的内容?”北先生笑着捋了捋胡须。
“回先生,薛泽年少,并不全懂。”芷落恭恭敬敬地答道。
“连课都听不懂,又有何资格来书院学习!”紫衣少年拉过褐衣少年,盯着芷落说道。
芷落轻轻笑了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即使你能听懂先生所讲,也未必能够做到,你又有何资格来说我!”
北槐牧欣慰地缓缓点头:“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精辟啊。云一,你要记住。”
那紫衣少年恭敬地答道:“谨遵先生教诲。”
芷落暗自得意:那是当然,孔老夫子说的话怎么可能不精辟呢!
“薛泽,虽然你年纪尚小,却如此聪慧,是可造之材啊,从今日起,就来忆南书院与你大哥一同学习吧。”北槐牧欣赏地看着新收进来的学生,满意地微微颔首。
而此时,芷落正与那褐衣男孩互相大眼瞪小眼地以眼神厮杀,再加之芷落一时忘记了自己已冒名薛泽,所以并未注意到北槐牧对她的褒奖。直到久言拍了拍他,告诉她先生已愿意接纳她,这才赶紧收回仿佛能放出致命电流的目光,突然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接着,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芷落。半晌,那褐衣男孩捂着肚子首先大笑了出来:“你以为你在唱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脸上也都隐忍着笑意。
芷落瞬间脸颊绯红,小声嘟囔:“电视上不都是这样的嘛。”看着笑得前仰后俯的褐衣男孩,不由怒从中来:“你笑什么啊!不就是不用拜嘛,有那么好笑吗?我这是尊师重道!谁像你,在先生面前不顾仪容仰面大笑,目无尊长!”
“你!”褐衣男孩刚想反驳,却被紫衣少年制止,生生咽下了心中怒火。
久言将芷落扶起,温言而语:“拜自然要拜,只需欠身作揖即可。”芷落一听,脸羞得更红了,默默咬着嘴唇不做声。
“哈哈哈,好,为师已知薛泽尊师重道,哈哈哈,好。”苍老的面庞开怀大笑,好似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慢着,先生!薛泽并未经过考验,忆南书院岂是无能之辈可以随意出入的!”又是那褐衣男孩。芷落暗想:好你个小不点,哼,总是跟我过不去,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云四,不得无礼!”只听那紫衣少年立刻开口喝住了褐衣男孩。原来你叫云四,芷落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先生,薛泽年幼胡闹,少不更事,未曾念过书,还望先生原谅,暂不要收舍弟,以免有损书院名声。”芷落气不打一处来,说这话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薛涛。
经薛涛如此一说,北槐牧惋惜地摇了摇头:“薛泽,你且先回家习字,过些时日再来吧。”
芷落一听,急了起来:“谁说我不识字啊,我又不是文盲!”
北槐牧饶有兴致地看向芷落,捋了捋胡须:“哦?文盲?呵呵,倒是一个很形象的词。那你可读过《百辞文经》?”
“没有。”芷落低头不断绞着自己的手指,小声答道。
“那你可曾读过《稚语新解》?”
“这个,好像也没有……”
“那《独字双词》?”
“这个,这个……”芷落已不敢继续再说,这些书名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读了,若是说个三字经、千字文什么的,还能背个前两句,古文观止、唐诗宋词也可以糊弄几篇,可惜这北槐牧提的书名自己竟然听都没听过。
云四见状,面露鄙夷之色:“这三本书乃是幼童启蒙之书,我两岁之时便已通读,你已十三,竟然连《独字双词》都未曾读过,与女子何异!赶紧回家,别在这儿丢你大哥的颜面!”
北槐牧亦是失望得连连摇头。
芷落猛然抬头,挑衅地看着云四:“两岁又怎样,你也知那是幼童读物,你既然自命不凡,又何需读它!”说罢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字。写完拍拍手上的扬土,将树枝扔到褐衣少年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地上的是送你的见面礼。”
北槐牧走近一看:“嗯,字写得不错,清秀洒脱,只是少了几分阳刚之力。哈哈哈,云四,收下薛泽这份厚礼吧,薛泽已进我忆南书院,你们日后要好好相处,哈哈哈……”
云四上前,看着地上清秀的字迹,读道:“静水流深。”脸蛋刹那间涨的通红,一挥衣摆,转身走向终南堂。
“慢着,云四,今日为何迟来?”北槐牧看着云四,敛去了笑意,沉声问道。
云四咬着下唇,低下头,恭敬说道:“云四知错。”却未说明其实自己未曾迟来,只是发现那青衣小童而担心有异,一直在暗中观察,以致耽误了时间。
芷落此时正在一边幸灾乐祸,开心地看着云四因迟到而被先生罚于后院劈柴。
“久言,薛泽可是你带进来的?你难道不知忆南书院外人不得随意出入?”
芷落发现北槐牧开始责备久言,连连声辩:“久言哥哥是担心泽儿才不得不违背院规的。”
于久言恭身立在一侧,谦卑答道:“久言有违院规,请先生责罚。”
“今日下学后你与薛涛留在东厢房将佛礼经全经誊写一遍,明日送与广殊寺。”
“是。”久言薛涛二人齐声应道。
随后,众人跟随北槐牧回到了终南堂内。芷落兴冲冲走向久言,久言微微一笑,起身往边上坐了坐,芷落很开心地坐在了久言身旁。薛涛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她去。
忆南书院的学子大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独独一人例外,唯有十四岁,那人便是云四,而现在,“薛泽”成了忆南书院最小的学子。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在终南堂里,芷落却怎么也听不进课了,一手横在桌前,一手撑起腮帮开始细细观察众人。经久言小声介绍,微微了解了自己的这些同窗。
第一排只坐了一人,身旁还跟随一书童,那人正是赵太子赵之恒,一身淡蓝云锦银丝纹龙长袍,腰间悬挂温润的雕龙蓝田暖玉,玉树临风的身形,淡如溪涧的神情,纯净清明的双眸,难怪赵王朝的百姓都传言太子“仁德谦和,澄澈如水”。芷落心叹:“仁德谦和”可以理解为百姓们对当朝太子的歌功颂德,而“澄澈如水”自己却亲眼所见,无半分虚假。那书童倒也长得精致,眉清目秀,颇具几分光彩,只是年纪尚小,安排他来伴读倒是不错,若是保护太子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从第二排就开始稀稀落落地坐着其他学子。左边第一个便是之前那紫衣少年云一,来自凌王朝,那一身墨紫色祥云丝袍一看就是上品,剑眉星目,一身英武之气,凛然正坐,不怒自威。
与云一挨着的便是他的弟弟云四,芷落用审判的眼光看着他,那云四个头瘦瘦小小的却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情,身着深褐色水纹丝袍,浅褐色的瞳仁熠熠闪光,圆圆的鼻头倒也可爱,略鼓的腮帮配合着双唇的一翕一合,芷落心想,长得可爱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富裕家庭的纨绔子弟,不过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自己居然和他较上了劲。芷落不由嘲笑起自己,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比他还小。
再旁边便是赵王朝的徐庾斐,一身灰色布衣,虽略显寒酸,可是穿在他身上却落落大方,书卷气极浓,只见他手握狼毫,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时而奋笔疾书。
第三排坐着三个赵王朝的与一个宇文王朝的学子,从衣着来看,均与徐庾斐相似,来自穷苦人家。
第四排分别坐着两个宇文王朝的,一个凌王朝的与一个端木王朝的学子,这四人无多大特点,估摸都着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第五排便是坐着薛涛、久言与“薛泽”。久言来自宇文王朝,芷落看其着装,高贵而不张扬,其质地虽不如云一云四的上乘,却也不是一般市井小民能够穿在身上的。再往上看,便是那张让芷落几乎挪不开目光的面庞,柔和似玉的轮廓,白皙如象牙般的肤色,如玉雕般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始终挂着微笑的双唇。芷落傻傻地盯着久言,不想再看别处。阳光穿过久言的睫毛,仿佛碎在了他如温泉般的眼睛里,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沉沦。
“薛泽,你如何看这个问题……薛泽?”
听着耳边蓦然间上扬的语气,芷落一下子回过神,猛然间站起,茫然地看着北槐牧。
此时,却听得徐庾斐说道:“学生困惑,先生所言均是治国之道,而治国之道应由为君者所学,而我等除赵太子外,其余至多只能学为臣之道,先生如今所授是否于理不合?”众人亦觉有理,一边向北槐牧望去,一边又向赵太子看去。而赵太子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安静如水的神态,
北槐牧摇了摇头:“治国之道并非为君之道,为何不能学,明主只有有了贤臣的辅佐,这天下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安生。若只有明主能够治国,群臣却在误国,这天下又如何守得住。”
徐庾斐恭敬一揖:“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受教。”
久言乘此期间小声提醒芷落:“先生问你如何能使一个王朝万世长存。”
话音刚落,芷落便看见北槐牧投来的目光,一紧张,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引得众人纷纷看向芷落,北槐牧原本悠长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赵太子略有诧异地看着芷落,却制止住了恼怒万分的书童;云一一脸震惊,眼里充满着怒火与不屑;云四则戏谑地看着芷落成为众矢之的;薛涛惶恐地小声怒喝芷落,并起身赔罪:“愚弟顽劣,口不择言,还望先生、太子不要怪罪。”可是却无一人理睬薛涛;而久言在一瞬间讶异之后便立刻恢复了温和的微笑,只是看向芷落的目光却多了一丝探究;其他人或是惊怒、或是叹息、又或是鄙夷。
芷落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饶是北槐牧如此不介意王朝之别,也不会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里可坐着太子,这不是诅咒人家定会亡国吗。于是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不断埋怨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北槐牧走到芷落身边,看向芷落:“哦?薛泽可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何不可能?”
芷落心想:豁出去了,反正自己说的也是事实,更何况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于是,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高中历史老师所灌输的理论。
“学生认为,一个王朝可长盛一时,却无法万世长存。任何王朝,无一不遵循着‘合久必分’的规律,大家知大翼王朝曾屹立百年,盛极一时,却在七十八年前分裂为宇文王朝、凌王朝、端木王朝与赵王朝四个王朝,凭此便可验证‘合久必分’这一规律。”
“照你这么说,今后天下将会分为更多王朝,照此发展,在数万年之后,岂不是人人都可自立王朝,又何来王朝之说。”一墨衣少年起身问道。
“这倒未必,还有一说便是‘分久必合’……”看着众人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芷落感到自己像是正在被凌迟,立刻噤了声。
薛涛已然越过久言,一把抓住芷落:“休得胡说!”
芷落自己其实也是越说越后悔,不断骂着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辞,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判处各种惨烈的刑罚,脸色已是煞白。
倒是此时,赵太子清凉如水的声音响起:“无妨。”
接着,终南堂一瞬间死寂般的沉默,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芷落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久言轻轻握住了芷落已经冰凉了的手,一股暖流瞬间传来,芷落看向久言温暖的眼眸,久言暖言相慰:“没事,不要害怕。”再看向赵太子,眼神中似也无半分责备。云一紧蹙双眉沉默不语,云四则完全没有了开始戏谑的神情,抬头仔细打量着芷落。
接着,北槐牧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