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狗血集合》晗洲氏

9、第2.1章

　　叶晖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觉，仿佛被魇住了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除了思想，身体任何一部分都不受自己控制。
　　叶晖想起那场车祸，自己现在有思想却不能动，不会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吧？天！那自己什么时候能醒？如果一直醒不过来，自己的钱能撑到什么时候？公司会出钱养他吗？那个肇事者开那么好的车，应该会赔偿医药费吧？不过，如果自己再也醒不过来，有再多的医药费又有什么用呢。
　　叶晖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腕儿，出车祸变植物人这么大的事，应该能上不少头条吧？那么，父亲会看见新闻吗？他应该会伤心吧。
　　叶晖与父亲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甚至每年过年的时候，叶晖都只是礼节性的打电话拜年了事。算起来，自从继母带着小儿子代替叶晖母子二人入住家中开始，叶晖就一次家门都没进过。成为艺人后，叶晖更是除了母亲的忌日，一次老家都没有回过。
　　叶晖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的家乡，怀念那个承载了自己年少时期所有回忆与梦想的地方，怀念那个母亲生活过的地方。虽然，那也是充满噩梦的地方，是叶晖曾经拼命想挣脱的地方。

　　噩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从小三挺着肚子到家里耀武扬威的时候开始的吧。叶父一开始还在家庭责任与欲望贪欢之中挣扎，但自从小儿子出世，叶父看着丁点儿大的孩子吃奶、长牙、呀呀学语，顿时爆发出了浓烈的父爱。叶父变得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当一个事业有成，在外面一群下属前呼后拥、大批年轻女人往身上倒贴的成功壮年人士，回家却只能看见年老珠黄的发妻和只知道玩乐器、理想是当戏子的大儿子，心理落差可见之大。
　　但是叶父到了藏娇那金屋，就能看见年轻娇美的三儿用充满崇拜的爱慕眼神注视着自己，小儿子迈着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喊自己爸爸。叶父顿时重新焕发了青春，深深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冲动之下将小三扶正，三儿和小儿子升级为新的家庭责任。
　　叶晖一直很想对父亲说，在别人身上找青春，就说明你已经老了。而且母亲也年轻过，她是将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你。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时的叶父见到叶晖，一边会觉得叶晖这么大了却一点不知道长进，另一边又不会同叶晖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对话。
　　其实叶母年轻的时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在那个整容和假睫毛还没有普及的年代，略施粉黛就能让众人惊为天人。叶父当时真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想尽所有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才将叶母追到手。只是再美丽的女人也终究敌不过“新鲜”二字，何况还要加上近二十年的光阴。
　　叶母是个很理性的人，自认没有资本与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比，尽管伤心欲绝，还是没有大吵大闹一番，反而是直接打包行囊带着叶晖离开了那个她相夫教子、侍候公婆近二十年的家。叶母的决绝倒是让叶父心怀愧疚，竟然主动分给叶晖母子好几处房产和一大笔的赡养费。叶母并没有推辞，拿得再多也是她和儿子应得的。
　　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叶晖没有那么理智，到父亲公司大吵过好几次。叶父以为叶母只是表面装大方，却在暗中教唆叶晖同他吵，导致叶父后来很是厌恶叶晖母子二人。
　　之后的关系越来越淡，叶晖就赌气地再也没进过父亲的家门。刚离开家的那段时间，叶晖都不敢看自己母亲的脸，每看一次那瞬间苍老的容颜，叶晖都会止不住地心酸。叶晖当时恨极了父亲和小三，甚至连刚会走路的小儿子都恨上了。
　　叶母带着叶晖离开家后，住进了叶晖高中附近的一处房子。从那之后，叶母就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叶晖的身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盯着叶晖学习。也许她认为只要叶晖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叶父就会对他们母子有所改观。无论母亲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叶晖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将心爱的乐器都收了起来，开始用心读书。
　　如果一都只停留在那个时候，那么叶晖之后不会拼命地想挣脱自己的家乡。只是噩梦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不仅没有得到上天的同情，反而是变得更加凄惨。
　　叶晖十六岁冬至的那一天，班主任将正在上课的叶晖从教室叫了出来，告诉他叶母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叶晖只记得自己发疯一样的跑到医院，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急救室的门前。之后的事叶晖却记不清了，后来呢？
　　那是一段叶晖再也不愿触碰的回忆。所有的细节仿佛都很清晰，但叶晖却再也记不起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叶晖只知道母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叶晖没有为母亲办葬礼，只是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然后和外婆一家人一起送走了母亲。
　　一系列的打击使原本阳光张扬的叶晖变得有些阴郁，拒绝了父亲和外婆的邀请，自己一个人过完新年后，叶晖开始拼命地补习。叶晖想，如果母亲有遗愿，应该就是自己能够考上大学吧。
　　叶晖原本的基础就不算差，再加上疯狂地学习方式，使叶晖在高考时如愿地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叶晖跪在母亲的墓前泣不成声。
　　叶晖很想念母亲，很想跟母亲诉说自己这一年半以来所受的委屈。但面对叶晖的，却只有刻着母亲名字的的墓碑和膝下冰冷的石台。叶晖想，就是在那一天，自己是真的长大成人了。
　　从墓地离开后，叶晖觉得有些迷茫，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这座城市，叶晖想，是时候离开了。那些痛苦的记忆，都随着自己的离开就此尘封吧。
　　叶晖将所有转到自己名下的房产全部托给了中介，然后只身来到了帝都。

　　叶晖至今都记得新生报到的那一天，在洒满阳光的宿舍中，勇哥那彪悍的身影。一米八多的身高、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光那雄伟的身躯就能让人过目不忘。后来听说了勇哥的传奇经历后，叶晖才明白，那一厘米一斤肉的身材，都是勇妈连续三年高考营养餐的成果。
　　叶晖刚上大学那会，还没有完全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行事作风有些特立独行。不合群的人往往会受到其他人的挤兑，再加上叶晖人帅、钱多，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就背上了高傲的名声，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和叶晖接触。叶晖本人倒不在乎人缘好坏，反正他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但是同宿舍的勇哥看不过去，他认为住在一个宿舍的就都是兄弟，所以不论上课还是吃饭，都拉着叶晖一起。
　　随着相处的时间的增加，叶晖被勇哥的热情感染，渐渐地放下了心中郁结。那是一段彩色的记忆，是自从父母离婚后，叶晖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没有课的时候，叶晖就跟着勇哥、张林、李博三人，满帝都的寻摸好吃的。有李博这位本地人做向导，叶晖他们几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转遍了整个北京城。叶晖有生以来买的第一辆车，就是专门供宿舍成员出去觅食用的。
　　叶晖终于像个正常年轻人一样生活，不仅能够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还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
　　叶晖的这位女朋友和叶晖读的是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是中文系的一个姑娘。这姑娘长得挺漂亮，性格也很好，不论叶晖给她买名牌包还是廉价卡子，她都特开心。两人一直到叶晖出道后才算彻底分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距离产生了，美没了。
　　叶晖回忆了一下与这位女朋友的过往，好像除了宾馆的房间，两个人就基本没有单独在一起过，每次出去都是和勇哥他们一大帮的人。叶晖觉得挺对不起这位姑娘的，她当初甩了自己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叶晖最愉快的记忆就在自己决定参加选秀后戛然而止。对于后来走上艺人这条路，叶晖倒不是后悔，他只是觉得不合适。好在叶晖在乎的东西实在太少，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得过且过。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晖也逐渐适应了娱乐圈的生活。
　　从出道到现在，叶晖几乎没经历过事业的低谷，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叶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两年跟老天爷干儿子似的走鸿运，该不会是人之将死的回光返照吧？那算什么？补偿吗？
　　叶晖很想苦笑一下，但现在只有思想的自己却只能继续胡思乱想。叶晖有些疑惑，自己现在究竟是死了没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莫非这就是很多人追求的灵魂永生？
　　叶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也会和自己一样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吗？若是自己也是丧生车祸，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再见到母亲？
　　叶晖想，如果能再见到母亲一面，那么，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