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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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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身心俱疲的缘故,这一觉我睡得很死,醒来的时候,太阳光柔柔地投射在我身上,我竟有些与世隔绝之感,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自己置身何地。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想起昨日之事,才记起自己是回到了强子家了。
我抱膝呆坐在炕上许久,昨日发生的一切又重在我脑中上演,我使劲摇头,直甩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我觉得胸闷得喘不上气来,便复又躺下,谁知后脑勺刚一触碰枕头,眼前的事物便又开始旋转起来,胃里也不好受,翻江倒海似的翻腾,我一下没忍住,“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许是听到了动静,强子媳妇推门而入,上上下下帮我收拾“残局”,我吐得天昏地暗,喉头发酸发苦,浑身再无半分力气,一下子便又躺倒在炕上。
强子媳妇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随即“啊”了一声,道:“妹子,额头好生烫,许是病了。”
我下意识地碰了碰额头,的确很烫。
“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强子媳妇起身刚要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
昨日见我突然回家,她便有些疑惑,此刻见我这般失魂落魄,她便愈发不解,强子媳妇看着我,低声叹了口气,道:“妹子,你烧得厉害,必须找人来瞧。”
而我却默默闭上眼,手却仍旧拉着她的衣角。
强子媳妇便道:“不瞧也罢,俺去给你抓些药来也是一样。”见我不言不语,她又问:“妹子,你可饿了?”
我摇头。
强子媳妇又低声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随后我听见轻声关门的声音,想她是出去了,而我仍然呆呆躺着,只想这样躺死也就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便又听见开门声儿了,我悄悄看去,强子媳妇手里端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碗当先进来,妞儿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
“冉姨。”妞瞧见了我便扑了上来,强子媳妇将手里的碗往桌边一放,便拉过妞儿道:“你冉姨病了,让她歇息。”
妞儿眨巴着眼看着我,而后伸出嫩手抚摸我的脸,问我:“冉姨病了吗?”
我点点头,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妞儿微蹙着娟秀的眉,往我身边一坐,而后将两只嫩手绞缠在一起,微微噘着嘴,说:“冉姨病了,霍小子又不在,没人跟妞儿玩了,这可怎么办呀。”
霍小子是谁?莫非是霍去病?我看了眼强子媳妇,道:“嫂子,你今儿怎么没去瑞福轩?”此话刚说完,我便觉得口干舌燥,猛烈地咳了起来。
强子媳妇忙给我递水,等我渐渐平复,才道:“我今儿跟老板告了假。”
我弱弱点头,不再多言。强子媳妇又指着端了来的东西道:“这是刚给你熬的药,那是一碗稀饭,是先喝药还是先喝粥?”
此刻我什么也不愿吃,因此我道:“先放着吧,过会儿我自己起来喝。”
“也好。”强子媳妇点点头,而后将妞儿唤到身旁,对我说:“那俺先出去了,妹子好生歇息,有啥事儿便唤俺。”
“冉姨好好休息。”妞儿转头向我甜甜一笑。
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耳畔隐约听到人声,似乎在谈论我的身体状况以及已冷透的汤药。然而我听得并不真切,半梦半醒之间,竟不知是真是幻。
原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醒来之后才发现,连晌午都还没到。
我缓缓起身,手指轻轻触碰药碗,果然已经凉透。犹豫再三,终是一咬牙,狠狠将那碗苦涩酸辛的汤药喝下,而后便又仰头躺下。
身子原本就发冷,一碗冷药喝下,便越发觉得寒冷,四五月间的天气,我竟将被子将自己浑身裹紧。
再睡不着,我便坐着发呆,想必那药是时疫突发时官府配给的药材,虽已冷,效果却很好,没一会儿我便觉得浑身冒起了汗来。
又坐了一会儿,我便起身下床,走出了屋子。
强子他爹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瞧见了我,便又与我寒暄了一番,而后我便径自走向强子媳妇的屋,强子媳妇果然在自己屋里,见是我,吃了一惊,忙上来将我搀扶着,说:“妹子,你怎的下地了。”而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道:“俺去把药再热热,这会儿别再忘了喝了。”
我将她拦住,道:“我已经喝了。”
强子媳妇“哎哟”一声,说:“怎的喝冷的,对身子不好。”
我勉力一笑,微微摇头。
强子媳妇搀着我坐在她炕上后,我便问:“方才有没有人来过?”
“卫公子来过,见你睡着,不忍把你唤醒,便又走了。”
我一愣,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强子媳妇终是耐不住好奇,问我道:“妹子,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没,没什么。”
强子媳妇见我仍不愿说,只好也不问,叹了口气,而后又一笑,说:“妹子,你不小了,自个儿的事儿也该上上心了,俺瞧那卫公子人就不错,对你也很好,不如考虑考虑?”
我心里发苦,勉强忍住哽咽,才道:“我配不上他。”
强子媳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嫂子,妞儿说的‘霍小子’,是不是就是上次遇见的卫夫人的外甥?”
强子媳妇说:“正是。俺时常带着妞儿一道去瑞福轩,卫夫人的姐姐也时常带着她家公子来,妞儿便时常和那霍少爷一块儿玩。”
我沉吟片刻,道:“以后,还是少让他们来往,他们家的人,还有皇家的人,我们最好和他们撇得干干净净。”
“这又是为啥?”
我不回答,只看着强子媳妇,说:“所以,以后若是卫青还来,嫂子最好别让他进来。”
“妹子,是不是卫公子给你委屈受了?”
“没有,没有。”我摇头:“只是他们卫家正是蒸蒸日上之时,我们高攀不起。”
我不愿再提此事,于是便又起身,道:“昨日回来仓促,还未去见五老爷,嫂子,你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他。”
然而还未等我离开屋子,便听屋外强子他爹在唤我。
“冉丫头,屋外有人找。”
我谁也不想见,便对强子他爹道:“叔,我谁也不见,把他打发了吧。”
而强子他爹却说:“那姑娘急得很,说是出了大事,非得要见着你才行。”
是个姑娘?难道是李墨?然而想起李墨,我便想到了她的那位大哥,心里头便厌烦起来。刚想再次回绝,便听外头隐约传来叫唤声。
“冉姐姐,你快出来吧,出事了,出事了!”
是香慈的声音。
她唤得急切,我略一踟蹰,便推门而出。
香慈刚进了院子,就拉过我来,急道:“冉姐姐,不好了,今天一早,廷尉署的人就来暖弦坊将李乐师抓走了,来抓人的官兵说是奉了皇上之命,咱们的人拦不住,也不敢拦。李乐师一被抓去,李墨也跟着去了,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他们却还没回来,冉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皇上为什么要抓他们?”
原是如此,我静静地听着,待她说完,我才道:“这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能没料到我竟是这个态度,香慈微微一愣,而后又道:“冉姐姐,他们可是暖弦坊的人啊,官府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他们抓了,你怎么能不管呢?”
“既然是皇上下令逮捕,我又怎么管?廷尉署的人会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反问。
香慈一时答不上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见她这般,心有不忍,便道:“廷尉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却不敢不把另一个人放在眼里,不如去找他帮忙,或许还有些用处。”
“是谁?”
“卫青。”
香慈脸一红,想拉我一道去。
我苦笑道:“香慈,我病了。”
她一惊,道:“怎么病了?”而后握住我的手,“啊呀”一声,道:“好热。”
“所以,还是你去找卫将军吧。”
香慈犹豫了一下,也知事不宜迟,又嘱咐了我几句,便低头而去。
这一天过得很不太平,晌午刚过,强子家又来了一些人。
还是香慈,只是这回又多两人,卫青和李墨。
我原本谁也不想见,奈何李墨执意要与我单独见面,否则便不离开。于是我让她进了我的屋。
李墨刚将我房门阖上便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忙从床上坐起,问:“你这是做什么?”
李墨抬头看我,双眼竟哭的通红。
“我是来替大哥向你谢罪的。”
我眉头紧蹙着对她道:“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李墨却不肯起身,摇头道:“你不原谅大哥,我便不起身。”
“别这么矫情!”我怒道:“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你原谅我大哥了?”她问。
我别过头去,冷笑道:“这事儿果然是你们干的。”
“大哥他,他仰慕皇帝已久。”
“我问你,他的茶水里……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李墨说:“昨晚我见乐师们都回来,唯独大哥不在,我便知道要出事,问了皇帝的去处,便往宣室殿去。到了宣室殿一问,才得知大哥已经进去了,于是假说有急事,让太监去催,才见大哥丧气的出来。后来见你失魂落魄的模样,今早大哥又被廷尉署逮捕,我才知晓一二……”
看来李墨确与此事无关,她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又见她双眼哭得红肿,我心里一软,便道:“廷尉署将李延年抓去,可有对他怎样?”
提及此,李墨眼圈便哽咽了起来:“说是当,当受宫刑。”
我愣了半晌,才道:“没要他的命,算是仁慈的了。”随即我又问:“别人,知不知道此事?”
李墨垂了会儿眼泪,摇头道:“应该没有,此事廷尉判得很隐晦,我也只是根据前因后果猜测而来。”
我点了点头,让她出去,她看了我几眼,终是抹泪而出。
我阖上双眼静静想了一会儿,然而又听见敲门声。
“谁?”我下意识地问道。
“是我。”
卫青的声音。不知为何,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道:“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也回吧。”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而后又听卫青道:“我给你唱首曲吧,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唱这首曲子,我便能忘记忧伤,睡不着的时候,一想起这首曲子,我便能睡得特别香。”
“好。”我沙哑着声音道。
门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卫青那浑厚又温柔的歌声:“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梦一场……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傻子卫青,他可知,他越唱,我哭的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