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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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引我来昭阳殿的太监按照卫子夫的吩咐，将我带去了朱鸟殿的偏殿内。
虽是在偏殿，然而仍可清晰地听见歌舞之声，而歌乐声中，又时不时夹杂着些笑声，虽未亲眼看见，然而也可预见正殿内宴会的喜悦氛围了。
因为不用亲自表演，我到的时候，李墨香慈她们正在催促下一场即将演出的舞者讴者集合，一得空，她们便来询问我情况。
我以卫夫人念旧，眷顾暖弦坊故人为由搪塞了一番，她们见我不愿多说，便也不多问，然而即便想多问几句也不能够，因为实在太过忙碌。
人一忙起来，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一直等戌时过了，宴会结束，才又得空。
这一晚众人都是费心费力，因而比以往更加劳累。然而只休息了一小会儿，便有太监过来，说要送我们回去。
终于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如释重负，刚想召集众人，却瞧出有些不对劲。
“李乐师和墨儿呢？”我在殿内四顾一番，却找不到他们兄妹了。
香慈原先也未注意，听我一说，也是找寻了一下，但也没瞧见。
我便问其他人可曾看见他俩，但是因为方才过于忙碌，人又是进进出出的，根本没人注意他们的行踪。只有另外一个乐师似有些眉目，回忆道：“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似乎就没瞧见李乐师。”
乐师是全场都要演出的，应该是最后一起回来，不可能提前出来，李延年只可能是表演全部结束的时候才不见的。只是他会去哪儿？按说跟着这么一大帮子人一起走，前头又由宫女引着，不可能会走错方向。而且，李墨怎么也不见了？
这厢找不着人，而那厢太监已经在催了，香慈问我怎么办，此事不宜声张，因此我对那个太监笑道：“大人且再等等，有两人去更衣了，还未回来，我去催催。”
见那太监应允，我便看了眼香慈，让她照应一下这里，她应该懂了我的意思，向我点了点头。而后我便出了这偏殿。
暖弦坊的人里头，除了我对未央宫比较熟悉，其他人都是初次进宫，若让她们帮忙去寻，不仅没用，只怕连她们自己也会走丢。而若让太监帮忙去寻，惊动了宫女太监倒没什么，但要是惊动刘彻他们便又非我所愿了，倒不如我自己找找，说不定他们就在附近。
然而找遍朱鸟殿我都会看见李延年和李墨，我又顺着含章殿、敬法殿、增盘殿一路寻去，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宣室殿外。而一路上，除了看见了巡逻的禁军，便再无旁人。眼见时辰越来越晚，我开始心焦起来。
或许他俩已经当先回去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此刻我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而当我正想回朱鸟殿再作打算时，忽然，李延年那一身轻盈出尘的打扮浮入我脑中。我立于原地细细想了几秒钟，而后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摒弃这个荒谬的想法，然而越是如此，我反而越来越相信。当我前思后想，不知是进是退时，一声严厉的呵斥把我吓得一哆嗦。
“什么人！”
我循声看去，原是守夜的禁军，此刻我离宣室殿不远，而宣室殿又紧挨着刘彻日常起居的非常室，这一带的禁军便比宫内其他地方更加严密了。
“我是暖弦坊坊主，请问大人是否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这么高的戴着面具的男子？”我一边询问一边用手比划着。
那个官兵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皱眉道：“女孩儿没瞧见，你说的那个男子好似见过，方才去了宣室殿。”
我一愣，道：“宣室殿？没有皇上的旨意，他能进宣室殿？”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个禁军又挥了挥手，道：“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虽然不知道李延年想做什么，但是好歹知道了他的下落，况且禁军都赶人了，即便我再不放心，也该回去了。然而正当我转身想走，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禁军和我同时看去，却见是个太监模样的中年男子。
只见那个禁军颇为恭敬地对那个太监笑道：“金公公，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那个被称作金公公的说道：“陛下要召那暖弦坊的坊主，这不，让我去传吗。”
我暗自一惊，还未开口，就见那个禁军指着我，说：“巧了，这位好像就是坊主。”
我木木地看着那个金公公，点了点头。
那个金公公脸上一喜，对我道：“如此甚好，也免得我再跑一次朱鸟殿了。快随我来吧。”
我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道：“陛下召我有何事？不是说李乐师在宣室殿吗？真是陛下唤公公来的？陛下的随侍公公不是杨公公吗？”
那个金公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倒是那个禁军说：“你是说杨得意杨公公？”见我点头，他便“嗨”了一声，说：“杨公公早过世了，如今陛下的随侍公公是这位金公公。”
我一怔，才想起自己离宫已经许多年，宫内早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于是便自嘲一声。
那个金公公不耐烦地对我道：“快走吧。”
“陛下召我何事？”我问。
金公公白了我一眼，道：“这我哪儿知道。”
“宣室殿里可还有别人？”我想起了李延年，于是又问。
“别人？”金公公反问一声，而后恍然道：“早走了。”
“走了？”
“走了。”
见我沉默，他便又开始催促，我往朱鸟殿的方向看了眼，随后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宣室殿。
经久未来，宣室殿倒没什么变化，一样的通道，一样的偏殿，一样的灯火通明，只是在这四月的天里显得有些闷热。
刘彻本在喝茶，见我来了，便放下杯子起身走近。
我按着规矩向他行了一礼。不知怎的，因为之前想明白了，我倒显得很是坦然。
刘彻也很坦然，让我起身之后，便直入主题。
“方才李乐师请求见朕，朕当什么事儿，原是他做了《青阳》、《朱明》二曲献于朕，说是欲意做成四时之曲用于祭祀。这个想法甚好，可是你授意？”
我呆呆地听着，而后摇头。此事我完全不知。
刘彻亦是一愣，而后笑道：“这也亏他有心了。”随即他又问：“朕传你来，是想问问你，暖弦坊这次表现不错，只要在朕能力范围之内，你们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满足。”
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若善加利用这个赏赐，暖弦坊定能力压群坊，成为长安城内真正的第一歌舞坊。于是我迅速想了许多实用的赏赐，刚想开口，却见刘彻眉头微蹙，面色发红，也不知是不是烛光的原因。
金公公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忙问：“陛下，您怎么了？”
刘彻将那碗水端起，看了一会儿，道：“这水有问题，拿下去，验。”
金公公慌了神，接过茶碗不知所措，刘彻忽而向他暴呵一声：“验。”而后也不看我，只胡乱指着我道：“带她出去。”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刘彻如此生气，定然不是小事，还是早走为妙。于是我匆匆行了告退之礼，可是刚要转身，手却忽然被他拉住。
我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他这突然的举动，而是因为刘彻的手竟滚烫的似火烤。
我试图抽了抽手，然而却被他抓得死死的。
“陛下，你是不是病了？”我问。
刘彻的表情很是纠结，一种我难以用言语表述的纠结。
我头一回见他这般，也是手足无措，而等我反应过来，已然被他拉入怀中。
我本能挣脱，然而他箍得很紧。我看向那个金公公，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金公公银公公，这个伶俐的太监早不知去哪儿了。
这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彻说水里有问题，而后眼下他又是这般模样，即便我再笨也猜着了几分，只是，为何偏要牺牲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根本就不想回忆，除了痛，还是痛，我只觉得浑身都在痛，身也好，心也罢。
我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样离开宣室殿的，我好似看见刘彻充满愧疚的眼神，然而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今天起，他只是个陌生人，陌生到我再也不想看见，甚至连听也不愿听到他名字的陌生人。
我听到香慈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却只是恍惚地笑笑，说：“没事，走吧。”
我好想又看见李墨和李延年了，然而我一点也不想理睬他们，虽然我不是十分确定罪魁祸首究竟是不是他们。
我没有回暖弦坊，而是回了强子家。
我不想见人，谁也不想见。
强子一家对我的突然回归颇感意外，然而他们什么也没问，他们一家都是本分人，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我狠狠得洗了一个澡，恨不能把自己的皮搓去。然而除了痛，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妞儿早不同我睡一屋了，我看见了炕，便再也熬不住，倒头便躺了下去。
累，四肢百骸都失了力；痛，下\身痛的撕心裂肺，是撕心裂肺，心当真是被撕毁了……
我试图让自己睡着，好暂时遗忘，然而我始终无法入眠，木木看着头顶，我想到了许多往事。那年在匈奴，我将箭镞刺向自己。
当初的坚持，在如今看来，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如今，我却连想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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