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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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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京城最热的话题便是那荻垛国的女皇来访的事情了。
打了许多年的仗,百姓早就打厌了,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的,所以这荻垛女皇来访,百姓都是欢呼雀跃,再加上有传言那荻垛女王极其貌美,更是惹得京城的百姓感兴趣起来。
这大概也是百姓的习性,两年多未曾打仗,那战场上的血腥他们没有见到,渐渐地也就忘记那仇恨和伤痛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打不打仗,百姓都哭,健忘才能活得快活些,也才能活得久一些。
只是这花家并没有感染这天下太平的喜气,依旧纠缠在这陈年的旧事里。
今日翟三水便要给花清雨解毒了,见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花季凉也干脆不管那么多了,决定全家一起吃顿饭。
一家四口一起吃饭这种事情,花清雨几乎记不得是否曾有过。
落座之后,大家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多少有些尴尬。最不知所措的还是花清雨,因为对于她来说,生活的改变是最巨大的,也是最突然的,她还没准备好,就已经去接受了,她压根来不及去想,那铺满了尘土的往事和秘密便像蜘蛛网一样向她扑过来了。
“吃菜吧。”花夫人替花清雨夹菜。
花清雨垂着头吃碗里的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谢谢会不会显得太客气,什么都不说会不会显得太冷漠?
花清雨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因为这还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头一次见娘亲。虽然她知道娘亲已经不是她的娘亲了,可心底的情感和十几年来的认知,是没办法一朝一夕改变的。
用过了午膳,四人便一起用茶。花斩妍一直不太高兴的样子,爹爹问话也不怎么爱回答,花季凉觉得没趣,也就不问了,四人又面面相觑地坐着……
这大概就是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吧。原本这个家有太多的秘密,所以还能维持那表面的祥和温馨。如今秘密都没了,反倒是更加隔阂与嫌隙了。
没有了秘密,就会生出怀疑来。
“你们一家傻坐在这里做什么?”翟三水看望刘太医回来,一走进堂屋,就看到这般死气沉沉的光景,他看不下去了,抱怨道,“看着你们这样子我就烦,快点让我把小妹妹的毒给解了,我才能早点回我的无稽崖去!”
“也好……”花季凉叹了口气道,“早点了结了此事,对于我们一家子来说,都是解脱。”
“能先等等吗?”花夫人忽然开口道,“我想跟清雨单独说几句话。”
“晚些再说吧。”花季凉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什么话等把这毒解了再说也不迟。”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花夫人道,“老爷担心什么,我只是有几句体己的话要跟清雨说而已。”
不知为何,花季凉还是犹豫,似是不愿意花清雨单独跟花夫人待在一起似的。
“没关系的爹爹,晚个一时半会儿解毒也不会怎么样的。”
因为花清雨也有话想对娘亲说。
花夫人笑了起来,起身伸手拉过花清雨道:“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见花夫人与花清雨走了,翟三水不高兴地嘟囔道:“怎么没人问我的意见啊……”
拖来拖去,都拖了几天了啊!
他还赶着回去喂他的毒虫子呢!
花夫人拉着花清雨走到了院子里。
这花家的庭院都是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一步一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景致都不相同。每一个匾额、楹联、碑刻都有其意蕴和境界,又能与这山水、花草浑然一体,走在其中似乎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花夫人刚嫁给花季凉的时候,就最爱花家的各式庭园园林,她从前总以为自己走不厌倦,可如今走了几十年,到底还是累了。
“人不可能得到所有想要的,因为什么都能得到的那是神,你说是不是?”花夫人忽然没来由地说道。
花清雨皱了皱眉问:“娘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什么都想要啊?”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花夫人苦笑着说,“一开始我什么都想要,到最后却发觉我最想得到的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了。”
“娘亲,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花夫人停下脚步,看着花清雨,笑了起来。
那笑让花清雨觉得有些害怕,觉得娘亲不像是平时的娘亲了,因为她眼神冷森森的,哪有平时的温柔和娴静?
见花清雨害怕,花夫人嗤笑起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还不是一场空。现在我就想,我死之前能给我女儿争点什么,这样子,我也不算是白活一场吧。”
花清雨垂下头来道:“姐姐吗……”
“自然,当然是为了我的妍儿。”花夫人看着花清雨的眼神冷了下来,“你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是那云娘的女儿。”
花清雨的心渐渐凉了,她想她应该努力习惯,习惯忘了这十多年来的习惯,那总是盼着娘亲会爱她的习惯。
因为她在这几日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娘亲,你很讨厌我吧……”花清雨问。
花夫人扭过头去不看花清雨,用冷漠的口吻说:“怎么会不讨厌你呢,但凡一个女人,但凡爱自己夫君的女人,就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为自己夫君生下的孩子。”
“我以为……”
“你以为我跟你娘亲情同姐妹,所以也对你视如己出,从前对你冷淡,只是因为你身上那灾星祸水的命格,是不是?”
花清雨讶异又迷茫地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这样吗?
爹爹是这样说的啊……
“那是因为你跟你爹爹一样,一点都不了解人。”花夫人停在那牡丹花前,折了一朵开得最艳的,然后一边将这花戴在花清雨的耳边,一边说道,“你不懂,人都是私心很重的,又永不餍足,还总是迁怒、怨恨。这样的人,哪里会爱别的东西?比他好的,就忌妒他;比他差的,就厌弃他;善良的,就利用他;邪恶的,就害怕他;性子和软的,就欺负他;脾气刚硬的,就中伤他。这才是人。”
“可是……”
花夫人收回戴花的手,笑眯眯地问:“可是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花清雨点点头,她就不是这样想的。
花夫人又笑了,摇着头像是在笑花清雨的无知。
“那么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迟早都要被人害死。不是昨日,就是今日。”
花夫人的话音一落,花清雨就觉得喉咙里一紧,想开口竟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娘亲缓缓地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刀来,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花清雨转身想跑,可是却发觉自己手脚无力,竟跑不动,手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她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了!
“别挣扎了,我今早在这朵花里放了软筋散,待我折下来戴到你耳边时,那软筋散就会被你吸进身子里,你动不了的。”
花清雨巴巴地看着娘亲,用眼神祈求着她,可是娘亲却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其实不是你的错,想来也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个心地纯真的孩子,也知道你从小到大用怎样的眼神看着我。即便我对你不好,你也不怨恨我。清雨啊,娘亲也感动过,也犹豫过,可是如今我不能犹豫了。我被辜负得太多,所以我如今也只能辜负你了。”
花清雨艰难地摇着头,簌簌地掉下泪来。
直到这一刻,花清雨才真的有濒死的恐惧,她才发现,无论如何,她都还是不想死的。
她还想活着,想嫁人,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你死了,妍儿就能继续美下去了。”花夫人哽咽地掉下泪来,“我便是因为不够美,才会被人抢了夫君,才会过得如此可怜,我不能让妍儿跟我一样!”
花夫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她举起手上的刀,猛地向花清雨刺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扑过来一把抓住了花夫人的手。
“住手!”
花清雨看去,救她的人竟然是爹爹!
跟在花季凉身后来的还有孟怀瑾,孟怀瑾冲到花清雨面前一把抱住她就往屋子里跑去找翟三水。
见到花清雨被带走,花夫人急红了眼,挥手又是一刀刺去,花季凉伸手一拦,那刀子便在他手臂上划了长长的一条血痕。花夫人还想挥刀,却被花季凉一脚踢过去,将那刀子踢飞了。
“你疯了吗!”花季凉冲着花夫人吼道。
“我早就疯了!”花夫人叫道,“你带着云娘回府的那一日起,我就疯了!”
花夫人取下头上的簪子,作势就要往花季凉身上刺,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女儿花斩妍。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他是爹爹啊!”
花夫人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忽然回过神来,一松手将那簪子扔了,跪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