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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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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着这或许就是生命的终结吧,有时候,生命会消逝得特别容易,可是对于我,生命就像是丝一层层地裹着蚕,蚕耗着生命吐丝,只是徒然地将自己裹得更紧,生命躲在茧中,不消亡,也不复生,连死都不能,却能以另一种生命形式涅槃。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母后。”我想叫,可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醒了,醒了。”我听到有丫环在惊喜地叫,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不知该喜该悲,却还是勉强自己嘴角微微地向上翘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不想母后见到一个软弱的从德。
脚步声传来,却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个我绝对想不到、也不想见到的人:柳文。
此刻的他,穿一身簇新的天蓝色绸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更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绽着一个硕大的笑容向我脚步匆匆地向我走了过来,不,他根本全身都洋溢着喜悦。
怎么会是他?我怎么会在这儿?母后呢?难道我竟被王府卖给了他?一连串的疑问冒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醒了,小清姑娘,这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已经三天了么?那么,该发生的一切应该都发生了罢。纵使他是个讨厌的人,可是我现在也只能向他打听。我鼓足勇气,张开嘴,再次试图讲话,未料只发出嘶嘶声,我想尖叫,却只是徒然地让喉咙再次火烧火燎地痛。
一着急,我又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柳文居然就守在床前,我不知道他到底守了多久,只是他的下巴已经冒出了青青的胡须,眼睛是那种熬夜后的红。
“先喝点粥吧,你已经4天没吃饭了。”一见我睁开眼,他立即站起身来,从床边的小几上端起一碗粥,有白汽袅袅冒出,可见粥还是热的。
汤匙碰到了我的嘴唇,我坚持不张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也不再试图说话。
“你是担心皇后吗?放心,皇后很安全,你在这儿就是她的主意。”柳文终于猜中了我的心思。
我闭上眼,一串喜悦的热泪顺着脸流向发际。我居然还可以流泪,我以为我的泪已经全部流完了。
有帕子触及脸颊,阻止了眼泪流入耳中。
我睁开泪眼,他涨红了脸,惊慌地缩手,却一不小心将粥全打翻在地。
我看到他忙乱地想去拿地上的碗,又觉得不合适,丢下手,忙忙地冲到门口,关照守门的丫头再送一碗粥来。
然后,他居然取了块布,低了个头,亲自蹲下身去,细细地收拾地上的烂摊子。
他尚未处理完毕,丫环已经另端了粥来,想来厨房必是备充足的,我微有些感动。
柳文急忙站了起来,脸上红潮未褪,将手胡乱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便接过了碗。
那丫环自去做柳文未做完的事。
粥很好,白米的香味很浓,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饿了,只是,让柳文给我喂饭,却是怎么都别扭。
我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那个丫环。
他的神色迅速从茫然到清楚,很尴尬地叫了丫环起来,看着丫环一点一点地将一碗粥全喂我吃了下去。
喝完粥,我倒头便睡,已是睡了四天,却还是感觉未够,头晕晕的,心却放宽了不少。母后很安全,她居然还可以将我从王府救了出来,一念至此,我在梦中都可以笑醒。我只是对她将我安排在柳府有些不满意。但,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之后的几天,我都缠绵病榻,断断续续地醒,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在难得清醒的时候,总是听到柳文喃喃地在床边自语。
我听到他在安慰我:“小清,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灵药给你把过脉了,他说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太累了。他是我们齐国最好的大夫,他说的话不会错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我听到他在为自己辩解:“你是不是很恨我,作为一个齐国的臣子,却试图投靠燕国?我是很混,可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公主,以为只是王府的一个普通婢女,只想把你带出王府,从来未想过背叛齐国,我当时的打算是,只要你一出了王府,我就会称病,然后找机会隐居……”
我听到他在告诉我真相:“小清,你一定要好起来,李祥为了救你,送了自己一条命,皇后不能再失去你了……”
在他的唠叨声中,我整个人开始慢慢地复原。除了嗓子,我再也发不出声音,可是我并不感到痛苦。我的一头青丝也变成了白发,最初我根本没意识到那就是我的头发,以为是丝绳或者什么,后来才发现了自己的谬误,奇怪的是,我居然可以非常平静地面对一切。
母后的到来是在我身体大好了之后,事先并未告知,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时,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拿着一枝迎春花把玩,迎春花黄黄嫩嫩的花瓣几乎要刺伤我的眼。
柳府对我的行踪极为保密,知道我的人并不多,我身子好了后,柳文又忙碌了起来,因此很多时候我只能一人呆着。
我放下手中的花,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母后。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竟然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脸上皮肤松驰,头发也露出了斑白,脸颊瘦削,鼻与脸之间一道深深的沟壑直直地刺入嘴中,透着固执与痛苦。
母后也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向愤怒,又从愤怒转向痛惜。
最终,她走了过来,直直地将我搂进怀中,一只手不停地在我头上摸索,而我,则在她怀中无声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母后放开我,扳着我的肩头,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从德,你必须离开这里,听娘的话,跟着柳公子走,他会好好爱护你。”
我并不想留在柳文身边,但我已经没有了和母后她争辩的力气,只是无力地点点头。因为我所有自作主张做的事情都是错误,在这些天里,我已经知道祥叔为了救我死在了王府里,母后在京城经营了许久的帮会也悉数退出了京师。
母后未曾多留,她应该是知道我无法说话了,匆匆交待了一下后,连家常都未及叙,便又匆匆离去。
又过了两天,柳文雇了车,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只带了我以及知道我行踪的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京城。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我心中依旧有不少谜团。王府的守备何止森严,母后到底是怎样将我救出?德王爷如此一个精明的人,怎会未查到柳家?……但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快快地离开这儿,把这儿的一切都远远地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