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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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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我没告诉韩妈,却告诉了飞儿,我知道,只有飞儿才能把事情做到最绝,而且在心底里,我希望飞儿才是那一个毁灭者,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也知道韩妈很喜欢王妃,不过是面貌长得象我,居然就把她给收买了。
我不知道飞儿是怎么做的。只知道几天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悄悄地非议王妃。这种事,没人敢在公开场合嚼舌头,说多了脑袋有可能会搬家,但又给沉闷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刺激,又有谁能忍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王爷很是震怒,王府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几个人,再往后,人人噤若寒蝉。但这段时间也够王妃受的,我看着她的眼圈越来越黑,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最终病倒,自从上次流产,她的身子便一直没大复元。
此次王爷却表现得超脱,竟是不闻不问,但我知道,那只是表面现象。他现在很少再和飞儿张扬地外出,更多地呆在府中,便是有事,也只身匆匆来回,尽量避免给王妃更大的刺激。
我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可以在那种情况下不顾一切后果地娶她,证明他对她的爱曾经有多深,便是时光流逝,便是互相伤害,也无法将之完全磨灭,他只是受不了这种羞辱,毕竟,他才是王妃的正牌丈夫。
便是冲着这,我向王爷申请去照顾王妃,,我喜欢他这种重情重义,也愧疚于自己在此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只强作淡然地说:“你若是想就去做。”
王爷表面上不关心,下人们也会瞧眼色。什么叫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就是几天下来,除了我和韩妈在为王妃忙前忙后,其他人竟全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幸亏她上次怀孕时我服侍过她,积累了一些经验,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应付。韩妈本来身子就弱,才一忙就又病了,因为担心她的身子,我强制她回房休养。飞儿对我所作所为颇不赞同,劝了我几回,碍于我的坚持,不再多言,却把二夫人的架子摆得更足。
我隔三岔四都会主动去向王爷汇报王妃的病情,他虽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我知道其实却是全神贯注地在听,这很容易发觉,比如说他想喝茶,杯子端到了嘴边,见了谈起王妃,便会放下杯子,等我讲完了,他却忘记了还有喝茶这回事,让我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王妃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转,飞儿那里却出了问题。
那日,飞儿突然冲进了王妃的卧室,惊得王妃变了脸色,以为她来挑衅,也是,自王妃生病后,她从不探视,还不时在王妃的房前屋后明明白白地讲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听了心堵,难怪王妃多想。但她居然是来找我,飞儿向来镇静,决不会做出此等大失水准之事,我心知定是出事了,只得禀明王妃,替她放下了帐子,随飞儿外出。
飞儿惨白着一张脸,将我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四处张望良久,才破釜沉舟般地决然道:“公主,燕皇要来王府。”
“你说什么?”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要来,难道是探病?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不希望他来,王爷的心口上再也经不住被撒盐了。
飞儿努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支吾了半日才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必须及时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我并不笨,立即明白了飞儿的意思,告诉母后他们做好准备,待燕皇到来之后进行伏击,一旦燕皇死去,朝廷定乱,复国便大有希望。
除了王爷,对其他人,我不会有丝毫的手软:“王妃虽时时离不开人,且喜这两日病体好转,我应该可以出府,燕皇究竟何时前来?”
“后日晚上子时,他身边只有四个护卫,但此四人都是武艺高强,可以一敌十辈。”
我忽然有点怀疑:“飞儿,如此机密之事,你是如何知晓?”
“我……”飞儿沉吟片刻后决然道,“是王爷说的,他约燕皇决斗,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如此正好,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公主,便是你治我叛国之罪,我还是要说,他是我的丈夫,而且与我有恩,我不想他出事。他若果然与燕皇决斗,无论输赢,都必死无疑。我瞒过他,悄悄地更换了约定日期,在燕皇到来之际,我会骗他出府,若是皇后可以手刃这个狗皇帝,我也算未辜负皇后栽培我的一片苦心。”
飞儿的话完全打消了我的疑虑,我也不想王爷有任何意外。
“飞儿,此次若果然成功,你居功至伟。”
“飞儿怀有私心,不敢居功,还请公主卖飞儿这个面子,便只说此消息是王妃泄露,否则事谐之后,王爷必不饶飞儿。”
我有些不安,飞儿在如此大的功劳前向后退缩:“无论将来如何,此事机密,母后自不会说,王爷又何从知晓?”我诚心诚意不想占她这个便宜。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王爷虽恨燕皇,恨到要与之决斗,但他也绝不愿他人利用此机会除掉燕皇,毕竟他们骨肉相连,若知晓我漏了风声,只怕今后……”飞儿顿了一下,接着说,“王妃完全有机会知道此消息,若是王爷知道是王妃害了燕皇,他只会更恨王妃,而我便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我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为了飞儿的狠毒,若果然如此,王妃便成为万世罪人,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有可能失去自己的性命。
“怎么?”飞儿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目光咄咄地逼视我。
我叹气,无论飞儿的目的是什么,结果总归是对我们好的。
“事后,我会让母后放风是王妃走漏消息。”
“你发誓,必须对皇后称是王妃告诉你此消息的,另外,此消息连韩妈也不能说,我只相信你。”飞儿道,“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齐国做事了。”
飞儿的态度实在令人奇怪,扪心自问,若换了我,为了赢得自己心爱的男人,是否也会如此绝情?
我最终应允了飞儿,她好歹也算是王府中的自己人,为了齐国,失去了太多。
第二日,我随便找个借口出了府,如往常一样去福记,让我未想到的是,那儿居然已经变了模样,连主人也换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方想起柳文叛变之事,他定然是知晓福记的秘密的。
我急得团团转,却别无他法,亦不敢过于打听,怕引起关注,逗留了片刻,只得转头回府,想着找韩妈商量。
然而世上的事往往总是阴差阳错,你想见的人难见着,不想见的人却哪儿都会碰到。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我居然又见到了柳文。
相比起上次,他明显地瘦了,下巴上的胡子又长了出来,模样落魄。
见到我,他的眼睛一亮,自顾自地走来向我施礼道:“小清姑娘。”
正烦着呢,偏又见一更烦人的人,这次我不必再给他面子,便没好气地说:“看来柳公子贵体已经大好了,怎么朝廷还没拿国事麻烦您吗?”
他一愣,整个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然而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样子。
我没心思和他歪缠:“柳公子,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小清姑娘,你能否容我说两句话。”
“丫环们总是很忙的,不象老爷太太。”我掉头就走,因为已经有人围上来看热闹了。
这柳文实在胆大,竟然跨前一步拉住我的袖子。
看这架势,他今儿个是不想就这样放我走,我急了:“你放手呀。”
他却置若罔闻,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我欠他良多。
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指指点点,指责我们居然在大街之上便拉拉扯扯,有伤风化。有认出柳文的,骂我狐媚,也有替我叫屈的。
我何时曾受过如此的侮辱,一急之下,忍不住掉下了泪。
袖子一松,却是柳文终于放了手。
我急急地抬腿便走。
柳文却又急了,不敢前来拉我,却绕到我面前,阻住去路:“小清姑娘,可否给柳某一个解释的机会。”
看这样子居然走不掉,为什么大街上被调戏的良家妇女总有英雄相救,而我却要被人指责,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越想越伤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京城柳公子,何等名头,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忽然有人在旁冷冷道。
终于有人帮我说话了,我心一喜,忽又觉得这声音好耳熟,抬起头,隔着泪眼一看,居然是李祥,虽然穿成了富贵人模样,那一双剑眉和丹凤眼却是无法改的。
也是,福记本是他的大本营呢,虽已典与他人,但他未必不会留几条眼线在此,在他的地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怎能不惊动他?
柳文显然也认识李祥,脸刷地一下子变得惨白。
我心一急,怕是李祥见到是我,顾不得暴露,冒失冲了出来。
好在柳文居然识时务地后退一步,让开了路。
“小姑娘,你家居何方,不若我送你先回去罢。”李祥倒是演戏全套。
他送我?我的心一下安定了。
“多谢。”我走到他跟前。
李祥带着我正大光明地离开。
李祥悄悄确认我确是要寻母之后,带着我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大致走了一个时辰,在确认完全安全后,方将我领入一小巷民屋内。也是,若是柳文派人跟踪,那可是大大不妙。
对于我的再次不约而至,母后有些愠怒,也是,如此频繁的来往很容易暴露她的身份和住址,反倒让我一时无法插话说出此次来意。
李祥抢先详细地叙述了他与我会面的经过。
母后有些惊奇,转念一想,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柳文想娶的王府小丫头就是你?”
她的语气从来没有那么严厉,这让我很是委屈:“他爱娶谁娶谁,与我何干?”
“从德,你明白地回答我的问话。”
我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不快:“他的确是来王府提过亲,不过王爷已回了他。”
“过河拆桥,这一招的确是妙。”母后自语。
我明白母后的意思,柳文被利用了,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却未料到原来竟是背着自己的目标而行,自己跳入了一个坑中。不由微微有些懊恼,这个蠢人,自己蠢便也罢了,偏偏扯上我算什么?
母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一盘好棋竟会被你打乱,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
我只觉惶恐,竟因着母后这一句话对自己生出一丝丝的痛恨。
母后定了定神后问我:“说吧,你此次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我寻到了机会,急忙邀功般地将从飞儿那儿听到的消息如实向母后汇报。
母后脸上乍现喜气,随即又疑惑地问我:“如此机密之事,你如何知晓?”
我想起了飞儿的叮嘱,也是一时想在母后面前争光,平生第一次对她撒了谎:“宫里的人送信出来了,我整日服侍王妃,在旁无意中听到消息。”
“哦。”母后沉吟,“王府里有什么动静。”
“我向飞儿打听过,那一日王爷会与她一起去参加赏花大会。”
“这个飞儿,怎么办事的?让他们两兄弟相斗,才是一箭双雕呢。”
看来母后和飞儿还真是有默契,我更坚定了不能说的决心。
“许是飞儿还不知道此事?”
“你未曾明示于她?”
我有些心虚,却还是点了点头。
母后赞许地笑了笑:“不错,我的从德也会思考了,现在没必要让飞儿知道太多。”
我知道母后说这话是因为飞儿嫁给王爷,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可为什么我会突然心慌呢。
“母后,你是否知道南燕国皇帝与王妃的事?”我兜着圈儿不想离开。
“从德,有些事情你不必要知道太多,其实简简单单才是最幸福的,母后真抱歉把你牵扯进来,可现在,母后还是不得不把你送回去。”母后伸后帮我把额前的头发拨开,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她的脸上盛满慈爱。
“我明白。”我低头,转而又抬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母后,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燕皇哪里会这么容易让我们得手?”
“放心吧,母后会将一切都安排好,你要做的,是保护好你自己。”
我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只能恹恹地离开。
回到府中,那种不安之感越来越浓,偏韩妈今日身子大好,在王妃处倒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当着王妃的面,我只能暂且压下满腹的话,直到晚上,俟她休息之后,我寻个借口找了个丫头守着,自己伴韩妈离开。
一路走来,竟是不知从何处说起,直到回到房中,韩妈主动问道:“从德,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忽然觉得委屈,抱着韩妈哭了起来。
这一下把韩妈吓得够呛,只管紧紧地抱着我悄声安抚着。
哭够了,我方抽抽泣泣从昨日飞儿找我说起,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韩妈唬得一把推开了我,猛地站了起来。
我更是吓得心肝直颤。
韩妈突然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一阵冷风吹来,窗外树叶哗哗直响。
“韩妈,你这是作甚?”
韩妈随意地四处看了一下,严严地关了窗,方转头悄声对我说:“公主,你糊涂呀,此事只凭飞儿一面之辞,真假且不知,怎能还不对皇后实话实说,若果然消息有误,那可是性命攸关。”
我吓得站了起来,拉着韩妈的衣裙:“韩妈,你现在就出府,告诉我母后,让她不可前来。”
“万不可冒失,若果是个陷阱,此时你我定已被监视,若不是陷阱,你我徒然自乱阵脚。我刚观察,似乎风平浪静,现只宜暂按兵不动,皇后为人精明,定会妥当安排。你明日赴王妃之处,旁敲侧击,无论如何从她口中套出话来,若是燕皇果然前来,她没理由不知道。”
一夜无眠。
第二日,我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早早地来到了王妃处。
她却在酣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她尽快醒来,却也知道凡事须得不露痕迹,太过刻意反而惹人起疑,只得按捺住性子,静静地等。
王妃终于醒了,像往常一样,我侍候她净脸漱口梳头,待她梳完头盯着铜镜看时,才装着无意地说:“王妃今儿个气色不错。”
王妃苦笑一声:“你倒是越来越会安慰人了。”
我正想继续追问她有何烦心事,忽听门口一阵喧哗声,一个丫环急急地冲了进来:“娘娘,王爷来了。”
我的心一咯噔,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夹在这时候前来。
王妃却是刹那间容光焕发:“小清,你这张嘴可真灵。”一边站了起来,急急迎了出去。
可不是么,自从飞儿放出风声之后,王爷再也没踏进王妃房中半步,亦不许王妃进他屋中。
“芙儿气色果然大好了。”王爷拉着她一齐坐了下来。
众丫环急急地上茶送水,好一阵的忙乱。到底有多长时间这儿没有这么热闹了,我暗想。
王妃满脸娇羞:“托王爷的福。”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此次可多亏了小清,王爷定要好好赏她。”
王爷笑着看我:“小清,既然是王妃发了话,你说吧,需要什么,只要本王能做到。”
我灵机一动,强忍着恶心和不安:“小清只是做自己的本份,若王爷果然想谢小清,还请王爷多陪陪王妃。”我故意顿了一顿,“不若今晚留宿在此罢。”
王爷在我的心目中再重要,自然也是比不上母后的。
王爷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只看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半晌,才说:“今晚不行,今晚乃是赏花大会,怎能错过?”
一室的温馨忽然散去,王妃脸上的红色渐渐地褪去。
王爷忽地站起了身:“前面还有些事情,既然芙儿你的身子已经好利索了,不妨多出去走走,后花园的景致也还是不错。小清,你要好好陪伴王妃。”
俟王爷一离开,我急急地跪下:“王妃娘娘,是小清的错。”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这哪里是你的错,莫要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