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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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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维第一次认真注意到季思的时候,他正把涂改液往电脑的荧屏上涂。
所以莫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莫维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平凡的人。
他五年前来到加拿大,用了一年多拿下了硕士学位,毕业很快找到工作,现在是一家小型生化制药厂的技术主管,说是制药,其实主要产品是抗菌杀毒的洗护用品,虽然这家公司不大,可是自从几年前SARS流行后,各医院,宾馆,餐厅,购物中心……只要有公共洗手间的地方(甚至很多人家里),就要用到这些,所以公司的发展很快,莫维的待遇也还不错,而且谁都知道现在生化制药有多热门。
只除了……莫维有个毛病,他经常分不清楚梦境跟现实。
季思是三天前才开始工作的。原来的秘书突然跳槽,虽然给了两个礼拜的通知,可是一时三刻的合适的人选还真不好找。莫维亲自面试了十几个候选人,直到三天前才最后决定下来。
莫维知道这家公司不大,待遇也一般,可是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就是博物馆都未必找得到的电脑白痴?他还记得季思的Resume上写着“精通各种办公软件……”,怎么……莫维狠狠揉了揉眼睛,没错,季思正在用涂改液修改文章——只不过不是纸上写的文章,而是电脑荧屏上显示出来的文章。
因为公司小,除了总裁室,档案室,还有他负责的技术开发部,其余的行政人员都在开放场地每人有个隔间,技术人员就在实验室,工人就在厂房工作。因为他负责各种配方,所以才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他的秘书季思托他的福,也在他的办公室分了一席之地。
可正因为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莫维甚至不能问问是否有其他人看到了这么……荒唐的一幕。他只好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好痛!应该不是做梦,是真的。他再凝神仔细看自己的新秘书,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季思?那个……你到底在干什么?”
季思从计算机的屏幕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在改报告。有什么不对吗?”说着蘸了蘸涂改液,在荧屏上涂了一笔,这个字母是多余的。
有什么不对?拜托!这是计算机!……这白痴……这白痴居然把涂改液直接涂到了计算机的荧屏上!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么弱智的人!莫维张了半天嘴,终于打开门叫了一声:“莱瑞,拜托你进来一下。”房门外众人都在埋头工作,不时有人低声讨论着什么,大厅里嗡嗡嘤嘤地人声让莫维的感觉好了些。
“等一下,维克(莫维的英文名字叫维克),就来。”行政秘书莱瑞应了一声,却又耽搁了两分钟才走过来,莫维靠在门上不耐烦地用脚尖打着拍子。
莱瑞进来了,问:“什么事?”
莫维转身看季思,只见那孩子已经笑容满面地双手捧着份企划书在等,好像知道他要找他似的,企划书上面是张软盘。
“维,”季思不喜欢叫他维克,喜欢叫他的中文名,“这是我们跟楼函集团合作的企划书,我已经给你和企划部的全体员工都发了份电子文件,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
“嘎?”莫维接过那份装订精美的企划说翻了翻,表面看起来条理清楚,应该注意的细节问题都用斜体字标注了,不可能!他也就把视线移开不到2分钟,这小子不但完成了而且还装订成册?这点时间都不够他抹干净电脑荧屏上的涂改液的!
他推开季思,趴到他的计算机荧屏前仔细看,干干净净的屏幕,别说涂改液,连个水点儿都没有!
莱瑞莫名其妙地看着莫维,而莫维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难道他的病情又加重了,不但会睁着眼睛做梦而且在梦中也能觉得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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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维下班后来到齐正的家里。
齐正是他大学时候的好朋友,主修心理学,现在是心理医生,在家开业。
虽然莫维表面上不承认,可是有了事还是第一个找他,当他是朋友也好,是心理医生也好,有什么话都找他谈。
莫维去的时候,齐正正好跟个患者在“聊天”,莫维自己去了客厅,先从冰箱摸出瓶啤酒,再坐进沙发双脚跷到茶几上打开电视看球赛,舒服得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齐正送走了病人,进到客厅里。Hollowin
“最近又做什么梦了?”看着莫维微蹙的眉头,齐正就知道他有心事。
“这次不是梦!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了!”莫维对着齐正低吼,接着把今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我没有做白日梦!我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是!”齐正叹着气翻了个白眼,“上次你梦见我吃了你最后的一块蛋糕醒过来就跟我拼命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莫维生气地抬手要打齐正,却举着手呆住了。
“怎么了?”齐正担心地看着莫维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担心地问,“我不过开玩笑……”他顺着莫维惊恐的目光看向……电视?球赛中场休息,正在插播一则寻人启事,“戴维•严,男,27岁,身高1.80米,体重152磅,三天前走失,身着……”
电视画面是那个戴维•严的照片,俨然就是三天前莫维梦中的那个被掀掉脸皮的人!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莫维哑着嗓子说,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酒瓶,指节渐渐泛白。
“到底出了什么事?”齐正在莫维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莫维的额头,“怎么脸色突然变这么差?”
“我……我梦到过他。”莫维做梦样地说,“在梦里,我看到他被人杀死了。”莫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是被我杀死的。
“什么?什么时候?”
“三……三天前。”
齐正怀疑地看着莫维:“我倒不知道你是通灵者。”
“我不是……我当然不是!”莫维惊恐地看着齐正。
“躺下!”齐正命令道,“跟我说说这个梦。”
“不要!我不是通灵者!我也不信你那些催眠呀前世今生的Crap,我……我要走了……” 莫维落荒而逃。
“莫维……”齐正叫了一声,莫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冲出了齐正家的门,莫维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重衣,被冷风一吹,透着骨的凉。
会是……他干的吗?在梦中干下的?莫维伸出颤抖的双手放在眼前审视。应该不是他,起码那双手不是自己的。他的手比那双握着手术刀的手要细些,也没有那枚古怪的戒指,而且他的手抖得象寒风中的枯叶,那双手却是干燥坚实。
可是,那感觉,该死的逼真极了。他仿佛又感觉到手指插入那人的皮下,他的脸皮柔软而有韧性,他的鼻端似乎又弥漫着血腥气,甚至拇指瓜过刀锋的感觉,都是那么该死的逼真极了!
不过,莫维试图安慰自己,他的梦从来都是这样逼真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经常分不清楚梦境跟现实。而且,那枚戒指,图形是那样的古怪,好象是个鹰身人面的造型……他从来没见过那种图像的……可是为什么对那造型又有着该死的熟悉的感觉呢?
难道真的是他?
不可能的,莫维拼命说服自己,就凭那个房间,绝对不是他这个年薪才6万的人能负担得起的。莫维想着那个客厅,还有那间恐怖的地下室……
戴维•严就这样不见了,警察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人或是他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