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黑春

6、五

　　她好象对那个庞大的城市分外熟悉，拉着我在如网交织的大街小巷穿梭自如。她拉着我在一家看上去年代格外久远的饭馆门口停了下来，走进去要了两碗羊肉泡馍。
　　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直到今天回想起来那镶着诡异花纹的粗瓷碗，依然会忍不住的回味良久。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一下筷子，只是微笑着坐在那里，看着我狼吞虎咽得样子。后来看到我连碗低都吃光后，又把她那碗原封不动的推到了我的面前，吃到最后，我已是大汗淋漓，将那个城市的寒冷抛却在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在那个规模宏大的城市中究竟穿梭了多久，我随着她来到了一处幽深而又寒冷的小巷。凛冽的寒风从巷口一阵阵的灌了进来，卷起地面上的尘屑，在行人面前张牙舞爪的飞扬。
　　小巷内的宅门一律紧闭，惟能听到呼啸着穿过小巷的风声和我们匆忙的脚步声。
　　在小巷的尽头，她终于停了下来，站在一扇剥落班驳的朱门前久久不语的凝视着。她的长发随着寒风在空气中不安的纠结，但是她没有丝毫整理一下的意思，久久的伫立。像是沉浸在了无边的沉思，又像是在思想上彳亍徘徊。
　　终于，她扣响了那扇古旧班驳，写满了岁月沧桑的朱门。清脆的敲门声在冗长的小巷中长久的徘徊盘旋，不肯离去。乍一抬头，看到了院角探出的一枝腊梅，粉红色的花瓣在枝头莺莺燕燕的嬉戏着。
　　良久，朱红的大门发出一声挟着岁月遗痕的敦厚的声响。“吱呀——”一声，一道缝隙先是出现在中央，然后缓缓的整个院子透过敞开的大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在我视线的正中央，岿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她周身都被深灰色的棉布大袄包裹着，看到站立在门外一袭旗袍的她，粗糙的眼神力突然闪烁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她一边用手不安的捋着褶皱的衣角，一边愉悦的朝她点了点头。
　　她依然是惯有的冷漠。但是走入院子后，她的眼角突然不可抑制的淌出了泪花，在寒风中飞溅，坠落。
　　你走后，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像是一倒闪电，划破了院子里沉寂的空气。她的声音很沙哑，带这无尽的悲凉。
　　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那株昂然在寒风中腊梅外，全是一派死气沉沉的萧条景象。几条巨大的青条石板突兀的躺在院子中央，泛着清冷的白光。漫过膝盖的蒿草枯立在院角，在寒风中随时都可能夭折。
　　在我们到达那个城市的黄昏，惨白的天空中突然落下了雪花。而她也终究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寒冷，倒在床上高烧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