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势番游园惊梦》苏云姀

4、章四

　　很多年以后我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有一句诗说：“它被炎热的灰尘所闷死，它被正午的阳光所燃烧，它被创造到世上，只不过是为了紧靠着你的心口。就只生存那一瞬的时光。”

　　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神始鬼差的想起那个漫长的午后。

　　还依稀记得在那个阳光毒辣的下午，我在没有告诉莲爷的情况下，私自去找了桂先生。
　　那是我第一次和桂先生独处，我看见他单薄的身影坐在一汪碧水之畔，忽就莫名的心酸起来。
　　远处有钟声笃定的传来，在这个午后显得异样的悠长。莲叶田田的在池水中碧绿着，还可以看见有几尾红鲤鱼在自由的游着。那一刻，我在热辣辣的阳光下，突然无比的羡慕这些鱼类，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才是，真正无拘无束的。

　　而我们，都被囚禁在这天地的牢笼下，被无数的羁绊与爱恨情仇束缚，无法逃离。

　　“你知道么？有个从西方来的人告诉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桂先生坐在那里突然淡淡的开了口，语气很淡，却仿若早已知道我的到来一样，洞悉一切。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下的怔住，过了好久才涩涩的应了句：“是是么？”

　　“是么？”他木然的重复了一遍，扭头看了我，眼神呆滞着，然后又回过头去看眼前的一大片青翠。一大片看不见的沉默蔓延在我与他之间，气氛尴尬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其实我原本不必在他面前怯手怯脚的，我也可以如同他不在的时分里，尽力的在心底嘲笑他卑微的身份，就像嘲笑我自己不堪入目的过去一般。只是我一见到他的那张脸，原本不屑一顾的情绪就会慢慢慢慢地融化在一种莫名的悲哀中，让我无法再也憎恨。
　　后来，是桂先生先开了口的，他一张口就是极美的调子，花腔婉转在这夏日的湖畔：“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似染,不堪回首忆旧游,想那时三月西湖春如绣,与许郎花前月下结鸾俦,实指望夫妻恩爱同偕老,又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

　　他唱的是那白蛇的故事，唱到最后竟已是如戏中那娘子一般涕泣连连。他站起身朝我走来，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再配上已然被泪水染花得半面妆，只一眼，就把我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问我：你爱过一个人么？

　　我不曾想过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而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与已往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桂先生踉踉跄跄得朝我看不见得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