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迷宫面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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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还是出在盖迪身上，有天晚上他们酒吧一个客人闹事，稀里哗拉地砸了很多东西。盖迪不知好歹地去劝架，结果让一个破啤酒瓶把手掌都给划了。接到电话的时候不是很晚，我跟李昂点了烧烤外卖一边吃着一边聊天，李昂急冲冲地出去了，两个小时以后才回来，时钟正指一点。我也没睡，在房间里上着网直到听到开锁的声音。盖迪双手缠着厚厚的白纱布，身上工衣也没换，头发乱糟糟地梳在脑后，李昂毛衣袖口沾了些血迹，神态也有些疲惫。我过去问伤得如何，盖迪回答说没事儿，就是这几天都沾不了水了，说罢就躺倒在沙发上，神经兮兮地举着双手看着。李昂在洗手间忙活儿一会儿，绞了条热毛巾出来给他搽脸，盖迪却躲躲闪闪不配合，我见自己有些多余就回房准备睡去了。
临近12月的晚上有些寒冷，我在被窝里捂了一会儿，手脚终于暖和起来，又闭上眼好久，始终都没有睡意，门的底部里露出一缕黄黄的光线，客厅的灯还亮着。我起身蹑手蹑脚地将门拉开一条缝，李昂正蹲在沙发边上给盖迪洗脚，而盖迪嘴里则叼着一支烟。
“你小心点，别让烟灰掉在我头上。”李昂小声的说话。
盖迪故意甩了甩头，发出哧哧的笑声，我看到李昂把他的脚捧在怀里，低头亲吻着他的脚趾，想必两人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我不想再看下去便把门合上了。在床上，我抱着自己的双臂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莫名的失落感让我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很久，我有一种沉入水中的寒冷而空虚的感觉，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视乎眼前这个房间是虚幻的不存在的，只有盖迪那晚冰冷手指的触感才是真实的。
大概又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进入到梦境中，拨开灰蒙蒙的清冷的薄雾，我又看见那片虚无的建筑群。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走过一座又一座楼牌，所有的门都是锁上。青瓦上有水珠滴在我脖子上，凉丝丝的让我打了个寒颤，始终无法想起来到此中的目的，辗转着又出不去，我又何苦进来呢。拉开一道篱笆，走进一个布满青苔的后院，那里摆着一个养鱼的大水缸，我急急地想要看金鱼却发现自己够不到鱼缸，下意识才发现，我只是童年里小小的我……
“呯呯呯……”连续但轻声的敲门，使得我一下子从后院水缸的梦中醒来，花了几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身处何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在也没有变小……：
“肖海，开个门……”敲门声加上李昂的说话声。
我挣扎了一下起来开门，迎面一股刮胡泡沫清新的柠檬味道，李昂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笑说：
“麻烦你个事情，我今天得去青岛出趟差，下周三回来。盖迪的手明天要换药，你最好能陪着他去医院，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人陪自己就不想去。还有，酒吧老板给了几天假，他这周都能在家休息，手不方便，你帮着照顾他点。你放心，我回来会报你的大恩大德。”
“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不说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回答到。
“不过，你要是敢碰不该碰的地方，我……就……。”李昂靠近了一点坏笑着说，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让我有些自惭形秽，我便推了他一把，道：
“神经病，你赶紧滚吧……。”
李昂替我关上了门，我又去睡了个回笼觉，感觉很不错。
我的做饭手艺停留在煎荷包蛋的初级状态，煮饭放多少水也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盖迪基本上会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所以就在水壶边留了张纸条，告诉他醒了就到我公司楼下等下，晚上我请吃牛肉面。到了下午5点左右，我又打了个电话给他，他很久才接，说是已经起床了正准备过来。
我带着他走牛道来到二楼半的位置，那里有一家台湾牛肉面馆，这个点客人只有我们两个。面馆不太大，墙面地砖基本都是建筑原有的装修风格，最里面的一面墙按了正面的大镜子，视觉上显得宽敞，盖迪很喜欢这种包豪斯风格的地方，一进去就坐到高脚椅上，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我点，我点什么他吃什么。我拿过白瓷杯里卷起来的牛皮纸菜单，请来服务生点了两碗面与一些小菜，还要了一瓶冰的果汁，服务生是个女孩，梳着团子头穿着一身黑。等菜的时间里，我和盖迪对视着，店里灯光是黄色的，有些暖意，强度也刚刚好，照得盖迪的皮肤显得特别细腻，他咬着下唇好像想对我说点什么，但最终没张开。还是我先打破沉默：
“手还疼么……？”
“还行，就是睡着的时候有点一跳一跳的疼。”
“那你可得小心，别发炎化脓了。明天早点起，我带你去医院换药。”
“嗯，知道。”
他露出乖乖听话的表情，眼睛又开始打量四周起来。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盖迪艰难地抓起筷子吃起来，我开了瓶子给他的杯子里倒满酸梅汁，又握起杯子喂了他一口，他用孩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感到一阵紧张，于是马上低下头吃面。我们吃了好一会儿，除了我不时给他喂喝的，席间别无他话。我见吃了差不多了，让人过来结账，不一会儿，服务生给我找零还有一张打出来的收据，盖迪指着收据说：
“给我折个飞机吧！”
我拿着纸片，尽量仔细地折叠着，我能感觉到盖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折了个最简单的纸飞机递给他，他小心地拿起来看了看，就试着丢出去，纸飞机嗖的一下飞出去，但只飞了一段就栽下去了。盖迪似乎很开心，居然从椅子上下来，捡起来又丢，全神投入的玩了好一会儿。在甜蜜温暖的灯光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家小面馆里只有我们二人，在纸飞机摇摆的轨迹里是盖迪难掩纯真的脸，几乎所有的光线都化成一个一个的光点浮现在他的四周，直到这里的一切，包括斑驳的灰墙，铜镜子，还有铁艺上的锈迹连同服务生黑色上衣都融化开来，在空气之中凝成一截沉重的丝带，萦绕在我周身上下，久久不去。不得不说，这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
“如果真有天堂，我想这里就是了。”盖迪自言自语，我想他也出神了。
过后，我们从面馆出来，他说不想再走牛道了，我便找了另外一条直下的楼梯下去。这里就像一个迷宫，因为它是完全按照屠宰功能性设计的建筑，哪里是牛走的，人又是在哪里走，栅栏在哪，露天的通道又是去向哪？屠杀分割运输储藏所有的空间都是特定的，现在的一般写字楼根本没有办法与其相提并论，很多人第一次去那里都会迷路。下去的楼梯又抖又窄，没有顶灯只有几盏地灯，盖迪跟在我身后，我几乎是摸着水泥扶手下去的，到了底层之后，我们穿过一个中庭，还是从原先进来的门出去的，社区中老年团体在外边广场上载歌载舞，一片升平之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迷宫面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