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希

40、冬之章 十二

　　在语气沉稳的回答了自己的祖父后，真田小心的观察着长辈的表情，后者依然面带笑容，一时之间让真田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但很快真田就在那笑容中品味出一丝“欣赏”的味道。可能祖父是对自己恰如其分的，称得上有担当的反应报以欣赏；也有可能他的这份欣赏，是毫不吝啬的赠予与他素未谋面的“故人的孙女”的。
　　不过以自己祖父的性格和严厉程度，如果他从未见过浅野浔，是绝不可能单凭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对一个人下评论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份“拜帖”是浅野本人送来的。
　　亲自上门来给自己的入族仪式递拜帖，还真是有胆色啊，不过……在同时流露出要为自己洽谈一份婚约的意向可算不上明智。毕竟浅野之前用了那么大的功夫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此时此刻轻易地交到自己手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更何况……她为什么能如此笃定的知道，自己就一定会赞成这份突如其来的婚约呢？
　　一直在脑内进行复杂推测的真田，最终还是没有像满腔的疑问在祖父面前流露丝毫，而是开始仔细询问后续的事宜。很快真田就拿到了那份装帧精美的和式拜帖，他在打开之后发现里面中规中矩的小楷是印刷上去的，除了客套话外，自然也写明了仪式的时间地点和若干注意事项。
　　真田在仔细读完后又捡了重要的事情询问了祖父，之后就拿着帖子跟祖父告别了。浅野氏的仪式安排在下周周四，参加仪式的代价之一就是自己要旷班一天，由此产生的若干问题也不得不早早想好应对之策。
　　但这些细节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交锋的第二战，而真田明白，这次的主动权终于要到自己手上了。

　　“怎么，课长准了你的假啰？”
　　从课长的办公室出来后真田正好撞见了自己的前辈中森隆一，这也恰好是课长要求真田“盯着点”的监视对象。不过因为在之前的监视活动之中，真田并没有发现中森有什么不轨之举，所以他现在在面对中森的时候还谈不上有什么心理压力。
　　“是的，这还得多谢课长的理解。”真田以中规中矩的姿态回答了中森的问题。
　　看中森的表情，似乎是觉得真田这样标准化的回答略显无趣，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的办公室老油条，还是用上了“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拘谨”之类的安慰之词同真田攀谈了几句，甚至还颇为关心的询问了一下后辈最近的工作情况。
　　老实说，虽然课长指名中森来关照真田的实习工作，但中森对于分派到真田的工作进度如何却并不太在意，一方面当然可以解释为是放手给后辈更大的施展空间，但另一方面……真田也并不认为中森是个非常热爱本职、对工作充满热情的人。
　　而这次虽然是闲谈间不经意的关心，但最近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状态的真田还是本能的嗅到了几许突兀的意味。对于可以随时了解到自己工作情况的“指导前辈”撒谎并不是聪明的选择，所以真田还是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中森在听完之后不过简单的点了点头，随口夸赞了真田两句，接着就离开了。
　　整件事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不妥之处，但在真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之前核对过的资料后，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在去找二课的文秘拿资料的同时，打着“学习前辈”的名头，装作不经意的询问了下最近大家都接到了哪些工作，又用到了哪些资料。
　　二课的文秘是个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女孩，虽说要比真田大，但他们在办公室内也算得上是同龄人，平常的交情也很不错。很快真田就在听到大量八卦的同时，得知了办公室中大半同事最近的工作情况，中森的工作自然也不例外——他最新接到的任务是关注一起土地买卖方面的案子，而这个本来应当交给另一位同事的工作，却因为对方临时有事转到了他的手上。
　　但这个仅仅只是“关注，还并不需要出力调查的案子，却正好跟迹部家那个网球场的改建扯上了关系。
　　——还真是当年球场上的“冰之帝王”啊，真田有些无语的想到。迹部不过负责一个改建项目，却能有意无意的牵扯进身边这么多人……这份吸引力，还真的一点也不输给手冢国光啊。
　　话是这么说，但真田总隐隐觉得，中森前辈异于平常的关注自己的工作状态，一定跟他此刻握在手上的任务有关系……甚至还有可能，也跟真田所接到的监视任务有关。
　　在跟文秘又闲聊了几句后，真田礼貌的谢过对方，就拿着资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现在已经是接近下班的时候了，真田并没有继续自己的工作，而是开始暗自盘算自己应当从哪里突破，调查一下这些看似杂乱无关，却透出几分诡异的零散事件，但他的思考很快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所打断——竟然是柳生的来电。
　　这倒算得上稀罕事了，毕竟考虑到“绅士”的专业，他的大学生涯完全能被称得上“漫长而艰辛”，更何况，与父亲不同，最终选择要成为外科医生的柳生，常年被大家吐槽为“杀人和救人只在一线之间”，虽是吐槽，但点出了他日后工作的性质。在这样的压力下，柳生平日里参加聚会的次数并不算多，也很少主动联系自己的这帮朋友。
　　而在听说电话那头的柳生，已经坐在“樱田门”斜对面的某家咖啡厅里的时候，颇有几分惊讶的真田回了句“二十分钟后过去”，便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一等到下班就步履匆匆奔向了目的地。
　　真田一直清楚，因为性格使然，国中时他跟同学间的关系称不上亲密，那时他在班上称得上熟稔的，大概也只有同为网球社同伴的柳生了。但若非那次柳生直白的指出这一点，真田也不会认真的反思自己在为人处世之道上有什么不妥，而没有反思就没有改进，没有改进……别说踏入社会了，就算在大学时期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也一定会坎坷重重吧。
　　虽然平日里真田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对柳生有几分感谢的，这次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要跟他“说点事”，以柳生的性格来看，一定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而且只能跟自己讨论的麻烦事才对。
　　在踏入咖啡厅之后，真田很快就被服务员带到了柳生所坐的位置那里，而直到服务员将两人点的咖啡全部端上来后，柳生才习惯性地推了推他的眼镜，将之前的闲聊导入正题。
　　“你今天空闲时间多吗？”
　　“还行，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就好。”虽然手边的公文包里还塞着若干需要再看一遍的文件，但真田还是示意柳生不用在意时间，“你遇到麻烦了？”
　　“麻烦到说不上，”柳生很快否认了真田的疑虑，“毕竟这不是一个可以被解决的……事情。”
　　不能被解决？有这么严重？
　　柳生说完后拿起咖啡勺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面前的摩卡，隔了半晌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简单的说就是——我要订婚了。”
　　这本来应当是一件喜事，但柳生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怅然情绪，却让真田觉得，他分明是说掉了一个“被”字。
　　“……我应当恭喜你嘛？”真田终究还是用一种刻意挤出来的轻松语调调侃了一句。
　　“现在恭喜的话，到不如结婚的时候封个大一点的红包。”柳生依然一本正经，但真田看的出来，他还没说到今天的重点上去。
　　“怎么……你是在完全不认识新娘的情况下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还是你觉得新娘配不上自己？”真田刻意忽视掉柳生几乎称得上肉眼可见的迷茫和惆怅，继续用调侃的语气发问。
　　“不……对方不管从各方面来说都算的上优秀。家世，学历，长相，等等等等，全都如此。而且我不仅认识她，还认识了很多年了。”
　　“哦？”这次真田语气中的好奇可不是伪装出来的了，柳生认识很多年的女生，自己也该认识才对，而且听起来，对方各方面都很不错……有那么一瞬间，真田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冒出了“浅野浔”三个字，但旋即他就有些好笑的否定了这个猜想——自己最近果然有些神经敏感了。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真田继续问道，“对了，这个女生我也认识吧，是哪家的千金？”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真田却突然发现柳生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个表情并不适合出现在柳生那张适合走文艺优雅风的脸上，但在咖啡厅那昏暗的灯光下，真田却觉得自己已然被拉入了柳生那个名为“无力改变的现实”的情绪黑洞中。
　　“你当然认识，你们都认识，甚至于你那位当年翘班跑掉现在又回来的‘学生’也认识，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设想过无数陌生的、跟我相敬如宾的大家闺秀，但从没想过安排给我的未婚妻会是一个我非常在意的……好朋友。”
　　浅野当年唯二熟悉的两个女生就是五十岚千鹤和——
　　“难道是安培麻衣？！”真田一脸震惊的念出了这个名字，在发现对面的柳生点了点头后，真田几乎忍不住自己捂脸哀叹的冲动了。
　　安培麻衣称得上柳生交际圈中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女性好友了，而这种保留的原因大家都很清楚，就是他们从然看起来关系亲密，却完全不来电，纯属友谊而已。
　　——知己突然变成未婚妻，这确实……让人崩溃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放暑假外加倒时差去了 - -
更文速度缓慢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