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真田]夏与冬》意希

35、冬之章 七

　　在真田路过大宅内平日里用作会客室的和室时，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真田的母亲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小过的都是一派娴静优雅的生活，而且她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那些风雅而古老的技能，琴棋书画自不必多说，她对于花、茶、香这些纯粹而典雅的生活艺术也称得上精通，而其中最痴迷的就属香道了。
　　真田从小就知道，相较于香水所展现的那种直白而带有攻击性的官能感受，他的母亲更中意焚香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袅袅香气，而每当家中来了一些使用香水的客人后，他的母亲一定会点起不同的熏香，驱散那些“不自然的味道”。
　　看来，今天又有客人来了呢。
　　而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家中、会用香水的客人……想必也不会绕开某些话题才对。
　　真田的母亲称得上交游甚广，她的好友多半都是些跟她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旧识，剩下的也基本是在各种私人品评会中认识的同好。真田很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些家庭主妇间茶话会的主题，一定随着各自子女的渐渐长大，而变得越来越单一和简明。
　　早在真田读大学时，真田太太就对自己小儿子的男女关系报之以极大的关注，虽然理由常常伴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归为“你这么不苟言笑小心讨不到老婆哦~”，但真田其实也很清楚，母亲的“不干涉”并不代表“一无所知”，至少她暗地里绝对打听过自己前女友的身家背景。至于意见？因为真田和前女友的关系并没有进展到见家长的地步，所以很遗憾的，真田自己也不知道他母亲到底对那个女生的有何评价。
　　一直心不在焉想着事情的真田，却突然发现家中的老佣人秋山桑不知何时垂手站在了自己身侧：
　　“弦一郎少爷，夫人希望你去后面的小厅找她。”
　　小厅算是真田母亲专用的、招待同好的房间了。真田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点了点头，顺便还向秋山桑传达了一下自己今天加班时吃的外卖实在让人难以下咽，现在想要点东西填肚子的念头。
　　可谓是看着真田长大的秋山桑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去准备食物了，真田望着她早不同于记忆中的满头白发，联想起这几天那些反复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话题，突然深深的觉得——秋山桑老了，而自己，也早就长大了。
　　怀着这种难以言表的心情，真田有些不情不愿地跺到了小厅那里。在满室弥漫的悠淡而清甜的水果香气中，他的母亲正倚在暖桌边，手上拿着一本小说，神情专注却悠闲。
　　“弦一郎回来了呀。”
　　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真田太太立刻合上了手中的小说并示意他坐过来。虽然一向觉得自己身强体健的真田并不太想在十一月就贴着暖桌，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母亲旁边。
　　“今天和几个朋友品茶的时候，上杉太太倒是提到了自己的女儿叶月呢，”真田太太在闲话几句后突然转了话题，“叶月这姑娘我们也都清楚，长得漂亮学问也好，不过上杉太太总抱怨她太过活泼，一直盼着日后能有个性格沉稳的男人好好收收她的性子呢。”
　　上杉太太是自己母亲年轻时在茶道兴趣班上认识的同好，虽然出身一般，但却嫁得很好，如今上杉先生已经是在神奈川地区都颇有几分名气的大律师，而衣食无忧生活优渥的上杉太太，自然有心情有时间长期同母亲在那些风雅之物上互相切磋探讨。至于上杉叶月真田倒也认识，甚至说他们还算的上是校友，真田国三时叶月正好就读于立海大的国一，两人的关系也算得上点头之交，但叶月似乎后来转学去了县内另一所名门中学，真田跟她也没有更多的接触了。不过在记忆中……那确实是个成绩好长得也漂亮的女生，但真田觉得，她的性格倒不是“太过活泼”，反而属于“有些腹黑”和“为人自傲”才对。
　　母亲突然把自己叫来然后说上这样一番话，意味实在是有些明显了，但她毕竟只是暗示，真田也不太好当面就急吼吼的表达出自己的不乐意。
　　不过真要说是“定亲”前透点口风，听母亲的语气倒也不像，这番话更像是委婉的传达出“你们去见个面吧”这种意思的……一份相亲邀请。
　　真田到真没有猜错母亲的想法，因为她随后就抖出了自己的计划。上杉太太提到叶月最近对剑道很感兴趣，而真田的母亲旋即表示，这件事完全可以包在自家儿子身上。
　　孤男寡女，见面时间还约定在周六下午，明显就是希望他们参观完道馆后赶快找个地方吃饭更深入的联络下感情。真田对于母亲这种铺垫时细水长流，一转入正题就长驱直入的转述方法颇为无语，但为人孝顺的他还是答应了母亲的请求，而且老老实实的把叶月的号码存入了手机中。
　　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再说……万一上杉叶月能给自己点惊喜呢？

　　从小厅那里回到自己房间后，真田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食盒。秋山桑做的几种寿司都是真田喜欢的口味，但他只草草吃了两块，就再也提不起食欲了。
　　凭空多出一场相亲的任务当然影响心情，但现在让真田烦恼的也不只是这一件事而已。在搜查二课的实习本来算的上轻松，但这种轻松也不过只持续到了今天。在下班前课长专程将真田叫到了办公室中，然后于轻描淡写间给他布置了一个超乎他之前预期的任务。
　　课长想为真田指定一位前辈做指导，让他跟着对方多学些办案时用得到的经验和手段，但这并不是课长的唯一目的，他同时还希望真田能多“注意”下这位前辈平日里的行为，并且定期向自己汇报。
　　真田本以为在自己的实习期内，会接到诸如监视某些游走在黑白之间的金融界人士的任务，但却没想到他接到了类似的任务，但对象却是自己的前辈兼同僚。虽然在听到这个任务时真田颇感惊讶，但却克制着没有流于言表。课长似乎很满意真田处事不惊的态度，在赞美了他一句后，才将自己的要求更详细的讲了出来。
　　刑事部搜查二课毕竟是调查智慧型犯罪的地方，也许听起来不如一课或四课那样刺激危险，但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牵扯上“大案子”，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钱几乎可以引发一切罪恶。而在由金钱和权势层层堆叠起来的复杂领域内，警察的渎职行为也并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下，派遣警员去监视那些“监视者”也成了必然的选择，区别只是这些警员到底是来自本部门内，还是上面的调查科。在课长让真田离开办公室之前，他拍着真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跟真田提起了好莱坞大片《守望者》中的中心台词：“Who watches the watchmen.”
　　没错，真田也懂课长的意思，一切的权力都必须有相应的力量去钳制，否则必然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可是这种完全称得上两面三刀、监视同僚的行为确实违背了他的本性，而这种“职责”与“本性”之间的错位，却瞬间让真田想起了国三那年对手冢的全国大赛，而这分明也是同样的让人不快的感觉。
　　在又叹了口气后，真田还是将秋山桑准备的寿司全部吃完，却在收拾餐具时瞟见了放在书桌边纸箱内的……一个挂钟。
　　啊哈，这就是最近让他心烦的另一个问题了。
　　在见到阿黛尔的当晚，真田就回家翻出了当年浅野浔送给他的布谷鸟钟，甚至于还一并找出了另一份承载着回忆的“礼物”——浅野那张录制了《名声》的CD。在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中，真田想起了许多已经被他忘记的细节，却始终无法在脑海中描摹出当年浅野的面孔。
　　但别的东西，那些细小的片段，那些温和的回忆，那些他以为遗忘却并没有被遗忘的琐碎心情……真田在这些天来一直刻意忽视这方面的事情，但他很清楚，他其实迫切的期望确认阿黛尔就是浅野浔这件事，但却又不愿主动出击，反而是在隐隐之间，期待着那个女人能跟自己摊牌。
　　真是没有长进啊！真田一边将纸箱重新打包好，一边苦笑着想到。他犹记得当年的自己本想跟浅野道歉，却碍于自尊心而彻底失去了那个机会；难道说七年之后，他还要再一次碍于自尊心，失去这个……他自己也无法预料会带来什么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