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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蒋氏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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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确定是这儿吗?”一个身穿玄衣的人问向眼前穿白衣的男子。
“嗯。差不多是这里了。”那白衣公子略一沉吟,点头答道。
“那日的公子真会住在这里?”玄衣人不可思议地说。
“根据地图来看,没错。”白衣公子貌似很淡定。
“可是……”玄衣人风中凌乱了“这里……是妓院啊!”
“嗯。那就是……走错了。”白衣公子依旧很淡定。
玄衣人吐血三升。他家公子样样出众,可是很不巧的是,公子是个路痴,是个在自己家都会迷路的很厉害的可以称之为“路盲”的路痴;更不巧的是,他也是个路痴!
不过您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穿白衣的公子,正是那日集市之上的“蒋公子”。
“蒋公子”与那名唤路逵的玄衣男子在嘉荫城中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一家传来琅琅说书声的客栈。
两人走进,看见旁桌有一正在练字的小孩。路逵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小盆友,偶问你个银,你印不印西哪?”
槿儿抬头,满头黑线地看着一脸胡子的男人,学着他的腔调:“乃问哪个银哪?”
见居然有小孩会跟自己说话,路逵激动得热泪盈眶,“腾”一下握住他的小手:“就是长得白白净净、弱不禁风、兰心蕙质、弱不胜衣、纤尘不染、羽化成仙……(以下省略N个形容词)的公子。”
“你说的……是人吗?”槿儿彻底呆掉了。
“咳……路逵,先退下。”“蒋公子”早就认出了这小孩儿是集市上的那个,数次想出言打断,都被自家仆人给憋了回去。
槿儿看着出声的大哥哥,蓦然发现他是撞到韩焉哥哥那个人!楚儿哥哥说过,这样的人没好人的。嗯,他们两个人,自己势单力薄打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他们没发现,跑!!!
“蒋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小孩神色变化万千,然后陡然安静,趁他们不备“跐溜”一声跑没影了。
“蒋公子”和路逵对视一眼,这什么状况?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应该是门被大力关上的动静。
两人再次对视,这又是什么状况?
“蒋公子”咳了一声:“上去看看吧。”
两人上了楼,试探地敲了敲还在摇摆不定随时准备牺牲的红木门。
门又被大力打开,这次彻底宣告报废。
“你们有什么事?”一个疑似十三四岁的男孩声音里明显掺满了不耐烦。
“呃……在下蒋斌,方才见一小童跑进门来遂寻上来,多有得罪。”“蒋公子”,哦不,蒋斌略施一礼道。
“小童,你们指槿儿?”楚儿说着,将槿儿推到前面来。
“呃……正是。”蒋斌蹲下身“那日集市上救你的哥哥可还跟你在一起?”
“嗯?你找韩焉哥哥?”槿儿的小脑袋上写满问号“你不是坏人?”
蒋斌无奈:“我长得像坏人吗?”
“楚儿哥哥说,坏人从不把‘坏‘字写脸上。”槿儿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分外认真。
“呵呵。”蒋斌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先带我去找那个哥哥好不好?”
槿儿抬头看楚儿,楚儿不满道:“你找我家公子有事?”
“若是没事,在下还会站在这里吗?”蒋斌皱眉,这小童说话未免生硬了些。
“那……你进来吧。”楚儿暗自给自己顺了顺毛,又道:“公子今日出去了,应是一会儿回来,烦请两位稍等。”
蒋斌点头,他怎么觉得这人说“出去”时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呢?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未几,楚儿端上茶水和糕点,神态动作礼貌有余,亲热不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小侍。
蒋斌一边尝着茶水和糕点,一边瞪向路逵,咽唾沫的声音就不能小一点吗?路逵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公子,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可还没吃饭呢。
蒋斌无奈抚额,看楚儿没有过分责难的意思,便唤了路逵一起吃了。
路逵坐下,楚儿终于知道何谓狼吞虎咽,忍不住轻笑出声,意识到自己失礼,方行了个礼退到一旁,顺便悄声告诉槿儿可以一起去吃。
槿儿慢吞吞、慢吞吞、慢吞吞地蹭过去,好不容易坐到凳上还要戒备地看一眼蒋斌。蒋斌失笑,现在的小孩警戒心都这么强吗?
正想着,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言笑晏晏,槿儿一溜烟地又跑出去了。
楚儿歉意地笑笑,道:“是公子他们回来了。”
蒋斌又觉得楚儿在说“他们”的时候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侧耳听那两道含了笑意的声音,一个清凉温润,似是山涧清泉流动;一个略显低沉,富有磁性。
谈笑间这两人已经推门进来了,正是那日集市上的公子无疑。
容韩二人刚听槿儿说有人要找他们,这一细看,愈发觉得这人眼熟不已。
蒋斌站起施了一礼,道:“在下蒋斌,冒然来访多有得罪,不知二位兄台可还记得在下?”
韩焉皱眉,脑中并无印象;容笑略一思索,方道:“兄台可是集市上骑马之人?”
蒋斌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是。”
韩焉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
蒋斌显得有些窘迫:“兄台可有大碍?”
楚儿再傻,此时也听明白了这人就是当时撞公子的那人,不禁没好气道:“没大碍,小碍也够受的。”
“呃,这……是在下的错。”
韩焉轻松一笑:“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蒋兄不必听楚儿胡言。还有,我叫韩焉,你也不用兄台兄台地叫了。”
“那……韩公子,多有得罪。”
“……你还是叫韩兄吧。”韩焉无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循规蹈矩呢?
一旁容笑轻笑:“容笑。”
蒋斌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容兄。”
说话间几人纷纷落座,韩焉突然眉头一蹙,似是想到了什么:“蒋兄既唤蒋斌,可是嘉荫府府尹蒋连蒋大人之子?”
“正是。”蒋斌神色如常,并无骄傲自满之情。
容笑笑笑:“蒋大人为官清正廉明,事事主张以民为天,在官场民间素有贤名。其子蒋斌从小习文练武,在百姓之中名声颇高,倒真真配得起一个‘斌’字。”
“容兄谬赞,这不过是市井流传罢了,在下岂有这么大本事。”蒋斌摇摇头,“倒是家父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无愧于心。”
韩焉看着这两人一言一语,无非虚与委蛇之词,心生不满:“我说你们两个,要夸就真的夸,这虚情假意的有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一愣,旋即笑开,慢慢变成放声大笑,蒋斌转头望望韩焉,这人真是有意思,一句话竟消除了几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因此轻松不少。
韩焉也跟着轻轻地笑,方道:“时近正午,蒋兄吃饭了没?”
蒋斌摇头,自己来时没来得及,现下还真有些饿了。
“那就留下一起吃吧。”容笑接道:“蒋兄想必不是刻板迂腐之徒。”
蒋斌笑笑不语。
楚儿叹了口气,他对公子面前的两人都没有好感。
席间,蒋斌隐隐扯到三日后比武大会的事,韩焉笑问:“蒋兄可想要兰雪剑?”
蒋斌摇头:“兰雪剑乃慕容老将军生前所带,应是作为慕容世家传家之宝传下来的。十年前慕容将军战死,有传闻这把剑在其子慕容潇手中,这么多年过去,慕容潇踪迹全无,这把兰雪剑又有几分可能是真的?若真是真的,慕容世家还会放任它流传市井?”
“说来说去,蒋兄还是没说想不想要兰雪剑,”韩焉低下头,一副受打击的委委屈屈小媳妇样子。
“呃……”蒋斌嘴角上翘“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和不适合自己的,固然兰雪剑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一,但是不适合我,要它何用?”
韩焉笑意盈盈地抬头,蒋斌眼前似是突然出现了一片春暖花开。容笑不知道为什么胸中一堵,转移话题道:“不过我听说这次比武大会的规则与往常是不一样的。”
“嗯,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这规则具体是什么。”蒋斌随口接道。
“管他呢,又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先吃饭吧。”韩焉自然地微笑道。
“嗯,也对。”两人齐齐应声。
三人一噤声,路逵他们立即说开了。
“要我说啊,京城的守卫最没教养。”路逵哼哼唧唧地哼出这么一句话。
楚儿当然不干:“凭什么这么说,京城的守卫差到哪里啦?!”
“哪里都差!”路逵掏出手帕,嗯……粉红色的……“那日,那日我只是奉公子之命,去京城送一批货,恰巧看到一户人家结婚,结婚就结婚吧,门前贴的对联是:香帛难表思亲意酒食堪寄奠慈心横批是:节哀顺变……
你说哪有结婚之日贴这种对联的?我看不过去,走过去想告诉他们贴错了。那你说,人家再怎么错,好歹今天结婚,我总得恭祝一下吧?就站到那家人面前哈哈先笑了两声,然后……”
路逵拿帕子擦擦眼泪,顺便擤了一下鼻涕“然后……那里路过一群守卫,竟然……竟然把我按倒在地!!任我怎么解释都不管用……最后……竟然把我暴打一顿!!!!凭什么?凭什么啊?!你说,他们凭什么!!!”
路逵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啪”地把手帕按在脸上,肩膀剧烈颤抖着,隐隐露出一半脸已是泪流满面,又拿手帕胡乱擦拭一遍,最后扑到蒋斌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咳,一个五大三粗、面目黝黑、满脸黑胡子的虎背熊腰的男人扑倒在另一个唇红齿白、文质彬彬、儒雅俊秀的男子怀里做小媳妇委屈状,此情景请自行想象……
蒋斌头上明显冒出数十条黑线,朝韩焉容笑歉意地笑笑,便开始奋力拉开黏在自己身上的路逵。
拉一次,没反应;再拉,还没反应……循环数次,蒋斌面无表情道:“别逼我动武。”路逵立马像被烧着一样松手了。
韩焉嘴角挂满了不怀好意的笑,此时敛了表情,正色道:“你可看清伤你的那队守卫的牌子?”
“是呀是呀,”楚儿接着说:“我们兴许能帮你教训……申诉一下的。”
路逵感激地望着他们,看样子又要抹眼泪,被蒋斌及时制止。他仔细想了想,摇头:“我就忙着不被他们打,谁知道是哪队的人……可是,最后还不是被打成了猪头!!”说罢还是抹了一把泪,被蒋斌狠狠掐了数下。
韩焉和楚儿同时嘴角抽搐,无奈地摊手。
容笑含笑问道:“你被打伤之日可来这个客栈坐过?”
“呃……我和公子一样,都是路痴的,谁知道来……嗷呜……公子你轻点……”
蒋斌温润地笑了。
韩焉想了半天,转头问容笑:“难道是……那个,那个……”韩焉不知如何形容,最后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记得容笑也看过那人。
容笑点头,已经睡了一觉刚醒的槿儿问:“内个什么?”
容笑那叫一个春雪融化啊:“我与韩焉初识那天,曾看见一个……呃,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额,总之长得……令人发指。”
槿儿颇为惊恐地瞪大眼睛,能让容笑哥哥形容不出的人……那真的是人吗?
路逵突然击掌:“哦对,我是在这儿吃过饭,那个黑心老板还多收了我两枚铜钱!”
蒋斌抚额,默念“你不是我家的,你不是我家的……”
容笑和韩焉心照不宣地沉默,楚儿突然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你们是说那个丑得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那个怪物是吧?”
怪,怪物……槿儿快哭了。
韩焉抱起槿儿:“不是怪物,是眼前的这个叔叔……”
“叔……叔叔……韩公子,人家才十八……”路逵抱头。
十……十八啊……您长得可真着急……
“你哪里像十八的?说八十都不为过……”楚儿有气无力。
“八十……八十!”路逵怒吼,“你个十三四岁的小娃娃懂什么?!俺这叫成熟!!成熟!!!知道不?”
韩焉低声道了句“惨了”。容笑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十三四岁,十三四岁……十三四岁!!!”楚儿把菜“啪”一声摔在桌上,“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是十三四岁了?我长得哪像十三四岁的??睁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小爷我今年十六岁,只比公子小一岁,小一岁!!!”
桌上几人除了韩焉同时怔住,这什么情况?
韩焉不待几人反应,拉着他们藏到桌子底下去了:“楚儿最恨别人说他小,这是他的底线,也是导火线。”
“楚儿哥哥长得年轻啊……”槿儿挠挠小脑袋,他怎么就不知道被别人说小有什么不好了?
“那也不行……”韩焉的话被楚儿拉出路逵的声音打断。
“你给我说说。小爷……”小爷啊小爷,连小爷都用上了,看来气得不轻啊……韩焉默哀。
“那现在怎么办?”容笑一边躲避飞过来的锅碗瓢盆,一边压低声音问。
“祈祷……”韩焉直接坐下了。
蒋斌叹气;“真是抱歉……”
“算了。咱俩都有着与众不同的仆人啊……”韩焉听着路逵的辩解声,叹气。
几人亦跟着叹了几口气。今天注定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