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司空破晓

13、13

　　贺乔迁之喜，大宴宾朋自然少不得找些歌舞姬助兴。粼波潋滟的荷花清池旁，匠心独具的水榭阁楼上，笙笛悠扬歌声婉转中，好一副兄弟亲密无间的和乐图。也许是因为美酒佳肴的魅力，也许是因为人美歌甜的舞姬，众人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连对顾写意从没好脸色的顾成双也玩乐得甚为开心。以至于失态地拉住一名美貌舞姬，冲他挤眉弄眼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哥哥向弟弟讨这佳人，你可愿意？”
　　顾写意面露为难：“这些歌妓是请来的，非我府上的奴才。”顿了一下，笑道：“枉二哥混迹花丛多年，若想讨得美人归，岂能不花费些心思？”顾成双笑了笑，转头逗怀里女子：“好你个小盈儿，几次三番找你都被拒绝，五弟一句话就被请来了。怎么，看不起本王么？”小盈抿唇娇笑，莺声呖呖道：“若非这样，王爷还会对奴家这么上心么？”顾成双哈哈大乐，拿酒灌小盈儿，惹得美女连连不依，其他歌姬也是大发娇嗔。一时间，酒席上春色无边。
　　顾写意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扫过酒席，接收数道暧昧不清的视线，忍不住拿承欢当枪使，打趣道：“十弟，看我的脸能看饱吗？”承欢又变小红番茄，低头将下人夹到他餐盘里的食物扒拉进嘴使劲嚼。其余的在他这句说笑中察觉出不妥，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睛。
　　酒席结束，顾写意亲自送众人到门口。承欢人小，已经困得东倒西歪。顾写意打算让他在至亲王府留宿一晚，明天亲自送回宫去。顾成双的直郡王府与顾天赐的贤郡王府相临，因而一道回去。顾成双刚才在酒席上成功得到美人垂青，不禁心情舒畅，一路上与顾天赐说说笑笑。马车最先路过顾成双的住处，顾天赐考虑再三还是揪住了顾成双，道：“二哥还是不要再去找那女子为好，毕竟是老五做的中间人，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顾成双一听“老五”两字，脸登时拉下来，不满道：“怎么一跟顾写意沾边，你们一个个就神经兮兮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怕他呢？！”见顾天赐脸色难看，立刻意识到说的有些过，忙加了句：“那小盈儿两年前就名满京城，是阮玉阁的当家名角，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骛。想那阮玉阁开的也有五六年了吧？两个月前顾写意还在西北吃沙子呢！其余歌姬也确实是各有出处，其中不是还有暖乡来的么？”顾天赐还要说什么，顾成双已完全没了谈话的兴致，敷衍道：“你回去慢慢琢磨，真琢磨出一二三了再和我说！”言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顾天赐原地怔愣片刻，越想越觉得不安。自从顾写意回来，他觉得这个弟弟是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而太子也表现的太正常太完美，两人好似约好了一起遗忘掉当年的种种。“不行，得再找忘忧打探一番。”顾天赐打定主意，驱马掉头赶往“暖乡”。

　　第二日，顾写意领着承欢回宫。既然进了宫，自然少不了去见见小娘亲。荣贵妃一见顾写意就笑眯眯道：“儿子来的真是时候，留下吃午饭吧！”顾写意自然说好。没想到午饭居然是火锅。顾写意与荣贵妃坐在小圆桌旁，吃的热闹欢喜，满头冒汗。
　　母子俩边吃边聊天，荣贵妃道：“前段时间你父皇和我唠叨，说太子都二十三岁还没有正式册立太子妃，让我帮着张罗找呢！按年龄确实够晚了。”顾写意眼皮跳了下嗯了一声。小娘亲吞下口中的食物接着说了一句：“你父皇也提你婚事来着。”顾写意手中筷子一顿，又夹了一口菜：“娘亲怎么看？”荣贵妃想了想：“嗯，论年纪，你确实该娶亲了。”顾写意道：“那娘亲看着办吧，你挑好了姑娘，我就去请圣旨赐婚。”荣贵妃怔住，眼珠溜到眼角，似笑非笑的斜觑着他。
　　“怎么了？”顾写意问。小娘亲做深沉感叹状，道：“知子莫若母，我儿子样样好，可惜目前还太嫩，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好相公。为了不耽误别人家姑娘，即使娘亲这么着急着想要孙子……算啦，再等等吧。你父皇那我先帮你挡着！”这下换顾写意一怔，看着他的小娘亲慢慢笑起来。荣贵妃端详他的脸，啧啧两声，叹息道：“你离开边洲时，没敢回头望吧？”顾写意纳闷问：“为何不敢？”荣贵妃脸上装哀伤，眼里却满是调侃的笑意：“怕看那一地破碎的芳心啊！”顾写意道：“芳心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走时边洲沿路都在放鞭炮！”
　　“啊？为什么？”“边洲所有男子都在为能送走我这个大众情敌而开心啊！”荣贵妃咯咯笑倒，扶着桌边喘气。
　　吃完饭告辞，顾写意走出锦绣阁。一阵冷风吹来让他开始怀念刚才的温暖。只可惜不管有多么留恋，他都要站到外面去。他只盼望宫廷里的阴暗，皇家内的血腥，种种的坎坷磨难都让他一臂挡下来。如果可以，他愿为他所爱的人撑起一片天，在那天地间，只看的到美好……

　　暖乡中最清雅幽静的别院中，顾写意躺在忘忧的玉腿上，一口一口吃着忘忧送到嘴边的水果。“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忘忧笑问。顾写意道：“在想如果真要娶妻，娶你就挺不错。”忘忧一怔，继而爽朗大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却无损她的美丽。她身着苏白衣裙，样式简单干练，更添成熟韵味。
　　“对你而言，我太老了。”忘忧用指腹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顾写意：“忘忧，你是成熟，并非苍老。成熟与苍老岂能相提并论？”忘忧转移话题，眨眼问道：“是不是有人逼你成亲？其实联姻未尝不是好事。”顾写意坐起身，淡淡笑道：“我顾写意需要靠联姻才能成事么？”忘忧摇头轻叹：“从未见过像你这般骄傲的男人！”“谢谢夸奖，我以此为荣。”顾写意站起身：“以前来你这很不方便，还好二哥三哥体贴，总找机会撺掇我过来。面对兄长们的热情，小弟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忘忧捂嘴娇笑。门外有人轻叩三声，莫怀前推门而入：“主子爷，贵客到了。”忘忧识趣的起身随莫怀前离开，随后一个全身包裹严严实实的人进来。顾写意忍不住就想打趣他，“顾先生的穿衣品位还是这么奇特，你捂着不难受啊？”
　　顾先知两鬓已见星白，配上那幅道貌岸然的模样，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当下瞧着顾写意笑道：“就算不拿我当启蒙老师，好歹这些年我也帮了你不少忙。尊点老行不行？”顾写意走到他面前：“顾先生教导我多年，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大恩大德写意怎敢忘记。”顾先知苦笑：“都说威者不表于色，你小子倒是学足十分。我就不明白了，这些年我对你没功劳也有苦劳，事事为你着想，为什么仍旧得不到你的信任？”
　　“好一个事事为我着想！”顾写意笑道：“顾康健之所以注意到我，不就是因为先生在他面前夸我天资聪颖，日后必能辅助他成为一代名君么？父皇之所以猜忌我，不就是因为先生找了个牛鼻子老道，教他说了一大堆有的没得么？”顾写意笑得越发亲切，伸手按在顾先知肩膀上，离他的脖子仅两指距离。顾先知观他笑容，破天荒地畏缩了下。
　　“先生知不知道智深者最恨什么？”顾写意说着，手指慢慢向他脖子移动。顾先知叹口气，道：“最恨事情不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以及他人的愚弄。”
　　顾写意笑着抽回手：“学生连犯先生的两大忌讳，冒犯之处，还望您不要介意。”顾先知脱离桎梏，后退一步道：“这些陈年往事都能被你查出来，我算是服了！”眸子里精光一闪：“难不成我派出帮助你的那些人，已经被你笼络到手下了？”顾写意坐在桌边，把玩着茶盏笑道：“咱们师徒一心，何必分的这般清楚明白？”顾先知脸上带出些许气恼，冷笑道：“短短两三年就能收服别人的心腹，至亲王的手段真让人大开眼界！”
　　顾写意忙上前亲手为他拉开椅子，轻按肩膀让他坐到上面，道：“别人不知道，先生还不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么？徒儿这番做法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当时也是气恼先生欺瞒我，使的小性子。这段日子想想，先生之所以这样，大半原因在我不思上进，一味退缩。这一剂剂猛药施下来，于我未尝不是好事。若说先生意在谋害，我第一个不信！”顾先知摇头晃脑：“我当年一点没看错，至亲王乃当世少见的奇才明主！真是我大雍之福，百姓之福！”顾写意一时没适应过来他的变脸和拍马屁，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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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