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传说》林橘未

5、与君初相识

　　我正要扯出个笑容打个招呼，以表示我们凌云山是有教养有礼貌的名门正派，顺便也问一问来人，是哪一位有教养有礼貌的道友。
　　突然，很大一阵嘈杂声传来。
　　我惊异地看向那个男人，发现他同样吃惊地看着我，接着，我们一起抬头望天，因为——天黑了。
　　无数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我们头顶飞过，之所以我能知道是鸟，而不是UFO，完全得益于当天空亮开之后，我眼前的人顶着一头鸟毛，和黄黄白白的不明物体……恶，想当然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狼狈万分的时候，眼前的鸟屎君突然对我和他自己施了净衣咒，顺便将周围环境一起净化了一下，接着很和蔼地一笑：“在下司命。”
　　司命天君，掌管人间天上一切生灵命数的天君。
　　从天帝开始数，四方帝君下来就是天君，而天君只有八位，也就是说这位在天界的席位，排在第六至第十四位之间，换算在二十一世纪，最次也是部长级啊，就这样一个人走过来，也没人打伞拿包警车开道啥的。
　　端的是位高权重，亲切可人啊。
　　“你是小七吧。”司命天君没头没脑地说。
　　“啊，是。”我先是吃惊，他怎么知道我是谁？随即也就想通了，他是司命嘛，手里应该有点生死簿之类的玩意儿，自然什么都知道。
　　我顿时对这个活生生的百度大婶，充满了崇敬之情。
　　他莫名其妙地朝我微笑，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司命天君的脸，长得很平和。
　　怎么说呢，这张脸上没有哪个五官很突出，没有大师兄凌厉的眼神，也没有师父那种短短胖胖的脸型，鼻子不高不低，眼睛不大不小，就这样毫无特点的五官，凑在一起，怎么就那么和谐统一，让人看了不觉生出许多亲切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就在我开始觉着，我这样看着他，有点不礼貌的时候，他额间突然冒出个金色的印记，像花瓣，又有点像眼睛。
　　印记又多了一点，一瓣、两瓣……渐渐连成一片，幻化成一朵花儿，那花占据了他整个额头，华丽又妖异地闪着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朵妖异的花儿，我在那里见过呢？
　　我开口想问，那朵花儿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司命天君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白衣翩翩地走了。
　　我想我是眼花了，我竟然从人家脸上看出了朵花儿来。
　　我低头揉揉眼睛，却从湖面的倒影，看到芦苇丛后躲着一个人，我扭头一看，竟看到四师兄眼巴巴地向我望来……望着我干嘛？我不欠你钱啊。
　　等等！不对，是望着我身后的司命！
　　那小眼神哀怨得哟~。
　　JQ啊！！！！！！
　　我怎能为了打坐此等小事，错过如此大戏？
　　我飞快的站起来转身，却只见司命已经走出老远，只能看见他“寂寥”的背影。
　　我再次转身，四师兄不见了！
　　等我再再次转身，打算追寻司命大人的身影时，发生了一件万分悲催的事情，我竟然，扭——到——腰！！！
　　55555~，怎一个悲字了得？/(ㄒoㄒ)/~~
　　我像只虫子一样扭曲在地上，考虑着是要先回我的住处，还是去大师兄那里求救，权衡一下，大师兄那里比较近，但是……算了，在人多的地方出丑不是我的风格！
　　我决定回去，基于大师兄虽然没有批准我离开，可他待客这么忙，我作为一个知情识趣颇有礼貌的小师妹，也不能为这点小事打扰他，所以我很自觉的顺着芦苇丛打算自己悄悄的回去。
　　然后，我就像只青蛙一样被人踩到了地上。
　　“小桃！你……。”
　　“嘘……嘘……。”
　　“嘘个屁，拉我起来啊。”虽然对她不满，但我还是降低了音量。
　　小桃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我问道：“你来干嘛？”
　　这条路，只能去我大师兄的院子，小桃同志虽然是个好同志，但平时与我家大师兄是素无来往的。
　　“敖清也来了。”小桃有点不好意思道。
　　“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敖清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我等小小地仙，还是离远些好，以免冻伤。
　　小桃的表情越发不自然：“咳，敖清是和金凤公主一起来的。”
　　“所以……？”
　　“所以我也来了。”小桃整整衣裳，理了理掉下来的发丝，左右看了看。
　　我满腹狐疑：“你怎么了？”
　　虽然大师兄家来了几个客人，也算八卦吧.
　　但是你这么急匆匆跑过来，似乎太狗仔一点了吧，再说我大师兄这儿岁没有院墙，可耐不住人家法力高啊，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我们能去爬墙偷看，还是钻狗洞偷听？
　　“都说金凤公主过来了！”小桃面色不虞咬牙切齿道：“百鸟朝凤，懂不懂。”
　　“百鸟朝凤？！也就是刚才淋了我和司命一头……咳，就是因为那什么‘金凤公主’来了而已？”我道：“等等，那你过来……是因为……你也是鸟？”
　　小桃深沉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呢？”
　　“哈，是鸟好，很好。”我怎么敢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只桃子呢？
　　桃子无奈地摊手：“没办法，作为凡鸟出身，还没成仙之前，我还是摆脱不了天性的。”
　　“哦。”我为你默哀。
　　小桃继续滔滔不绝：“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去看金凤公主的，虽然她是我们鸟族一千年才出一只的七翎金凤；虽然她是天后的亲侄女，而且和大太子定了婚；虽然传说她不太喜欢太子，另有情人；虽然……。”
　　小桃在我眼前巴拉巴拉，充分显示她是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这一事实。
　　我内牛，您能注意到我扭到腰这一事实吗？
　　小桃同志是个好同志。
　　被她一阵按摩之后，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楼梯都有劲儿了。
　　但是我发现，不但四师兄和司命不得不说的故事，我看不到了，连大师兄那里的热闹我也没得看了。
　　我表示很郁闷。
　　郁闷得我晚饭多吃了一碗红烧肉。
　　这人吧，吃多了就容易犯困，我满足的抱着滚圆的肚子，很是踏实的上床去了，可上了床，却偏偏睡不着，四师兄看司命的小眼神，大师兄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以及他那走在风中很是清俊的样子……
　　想来想去我似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之间我半梦半真的好似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凌云山夜晚的薄雾，好像一层轻纱，将山上的林木栏杆修饰得如梦似幻，月光也是朦朦胧胧的，照进那小小的湖水里，分裂成无数碎片，大师兄就坐在湖边的竹林下抚琴。
　　白发如雪，衣袂如烟，一炉沉香飘飘渺渺，在空中幻化……画面如此美妙，让我足足站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
　　曾经的曾经，我也以为我有一颗多愁善感，如梦似幻的少女之心，但是，此刻我脑子里冒出想法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的是：大师兄这么喜欢坐在竹子底下，明年的竹笋还有得吃不？
　　啊，不对，凌云山顶什么时候有湖的？
　　我左右一看，哪里还在凌云山？我竟不知不觉地踏进了松涛万壑的地界，敢情我想半天，是人家的竹笋来着。
　　这时候，人家抬头看了我一眼。
　　被主人家抓到，我有点尴尬，没话找话说道：“大师兄，你还没睡啊。”说完更加尴尬，我半夜三更跑到个大男人家里，关心别人的睡眠状况干嘛？
　　显然大师兄比我镇定多了，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弹奏，手下的音符都没错一个，很随意地说：“坐到我身后来。”
　　“哦。”我走过去，在他背后的草地上，盘腿坐下。
　　七弦琴是声音不如筝华丽多变，也没有琵琶跳跃激荡，但自有一种雍容大气，静心凝神的气质，我坐在大师兄身后，慢慢安下心神，不知不觉运起心法，自动自发地修炼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进入修炼间歇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冷得冰窖一样，我打了个哆嗦，睁眼一看。
　　眼前乌压压一串儿眼睛。
　　没错，就是眼睛。
　　一团灰色的灵气中间裹着数量不等的眼睛，我认识，这是“厉”。
　　飘荡在人间的魂魄，时间长了，七魄就会渐渐离散，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模样，最后只剩下一只眼睛，称做“厉”。这些“厉”的能量很小，所以常常聚集在一起，但不管它们聚集多少，对修真者而言，都构不成实质性的危害。
　　而且这种“厉”的胆子极小，只敢接近心底纯洁善良的人。
　　凌云山上，师父那里最多，然后是二师兄；六师兄那里偶尔有两只；五师兄爱好铜臭，与纯洁善良无缘；我就更不要说了，身为一只二十一世纪来的灵魂，我要是纯洁善良，那是才是活见鬼了。
　　大师兄……，我也没见他怎么纯洁善良，可是，松涛万壑哪里来这么多的“厉”？
　　琴声缠绵，我看出来，这些“厉”是大师兄的琴声引来的。
　　它们挤挤攘攘地团成一个巨大的灵体，笼罩在周围，但压根就不敢靠近我和大师兄，统统挤在三尺以外的地方。不知道是我的缘故，还是大师兄和我一样不纯洁不善良，哈。
　　琴声陡地一变，突然从丝竹之音中响起一阵咒语，是大师兄在做法。
　　没等我听出那咒语的妙处，眼前香炉突然冒起一阵火光。
　　这火光中，我看到堆积成“厉”的烟雾，像露水般逝去，那一只只眼睛落地成一个个生灵，向大师兄一稽首，便散去了……。
　　大师兄，是在超度它们。
　　虽然魂魄不全，但有人引导下，也可重入轮回，比起不知不觉地消散，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是功德，但是这件事却很少有人做，因为“厉”不是完整的灵，超度它们耗费的法力很大；也正因为它们不完整，所以功德也极小。就好像你抱着一堆缺角的小额钞票去银行兑换，而且这堆小票还全是一分面额的一样，我想，银行工作人员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是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份慈悲，比之强大的法力，更让人敬佩。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干净了一点。
　　我心里将大师兄当成了个善良之辈，完全忘记了他前两天是如何“教导”，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妹的。
　　法事结束后，我很厚颜地向大师兄提出：“师兄，明天能不能不学腾云了？”
　　他那双好看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我尽力保持住无辜的眼神，不能让他觉得我是想偷懒。
　　他叹了口气道：“没有先学跑后学走的功夫，你连这样基础的法术也不会，怎么学复杂的？”
　　我张口要分辩。
　　他的手指在我额上一点，我只觉得一股凉意从他的指尖传来，身体感觉有些失重，一股大力将我往后一推，却没有落地的疼痛感，只觉得头昏昏的，等稍微清醒一点，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好端端的睡在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