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卿歌（月倾华）》卿语幽幽

4、迷空（二）

　　“你起的好早。”我揉着头走出来，看见男子双臂环着佩剑，目光悠远，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寒之气。他听见声音，回过头，淡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我，随后，又转过头去。

　　我看着这个冰冷的少年。剑眉星目，刀刻的脸孔，棱角太过分明，只是冷了些。目光中戾气太盛，让人看了心生惧意；无可挑剔的轮廓，配上那表情，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脸四五十岁的表情，未老先衰，冷的像个鬼魂。

　　他轻咳了一下，我轻轻一笑，收回了目光。他本就知道我在看他，看来本想随我去，可见我半天也没回过神儿来，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轻咳了一下。

　　竹篱竹屋，杨柳石凳，这里仿佛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少年眉目清秀，长发丝丝随风飘舞，一身白色长衫，长剑支在地上，侧坐在石凳上，英姿洒逸。

　　我从屋中走出，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坚毅潇洒，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特别的男孩子，容貌生的无可挑剔，只是性情太过清冷，倒不像是十几岁的年纪该有的。我轻轻上前，道“竹林外有清泉，我要去那儿待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他抬起头，逆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有一种压抑感。他点点头，我倒是看清了，我很高兴地在前面带路。

　　“你看，那天我就是在这儿救的你。”我指着前面一处清泉道。

　　他抬眼看了看，青树翠蔓，蒙络摇曳，清风夹带着梨花的幽香袭人，清白泉水，映着阳光耀眼，碧波上带着几点梨花向西流去。

　　他闭上眼，周身阴寒之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侧着头看他，这个男孩子还真的是很怪。他的内心仿佛藏着很多东西，他不快乐，我能感到。我微笑着，坐在泉石上，双脚深入泉水中，拍击着水花儿，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我玩儿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

　　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向着我游来，吐着鲜红的信子，我望着天，哼起了家乡的歌儿。他听到歌声，睁开眼，但已是一片漠然。当他看见水中的色彩时，眉头皱了皱，出剑的速度如风一般，银剑迅速出鞘，刺向水中，我还未反应过来，银剑已经回了鞘。

　　“你在干嘛？”我有些诧异地问道。但看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顺着他略有凝重的目光看去，两节色彩缤纷的小蛇飘在水面上。“啊——”我惊叫起来。迅速将伸入水中的脚收回来，紧紧用手抱着腿，额上渗出冷汗。我是怕蛇的，小时父亲带我去郊外玩儿，我曾亲眼见到一条蛇吞了活生生的一只大老鼠，恶心之至。从此我便烙下了病根儿。

　　男子看着我苦巴巴的小脸儿，可能也觉得心疼，微微蹲下，对着我，轻声道“没事了。”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却让我无比心安。我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次，换他走在前面，他一手握着剑鞘，让我握着剑把，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小路蜿蜒崎岖，十分难行。

　　“你看，那是什么。”我指着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一扫之前阴霾，笑道。是只白兔，正拼命的和面前的青草奋斗着，有也不抬的奋斗着。我狡猾的笑了笑，“为了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今天晚上请你吃顿好的。”说着，松开了剑把，向林中跑去。

　　“乖乖，别动，我知道杀生不好，不过，你总得让我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啊。所以，别动，等我过来....”我轻声道，生怕惊扰了白兔。白兔依旧奋斗着。我感到时机成熟，便一个躬身，扑了过去，谁料抓住的却是一堆青草。那兔子正瞪着圆咕噜的黑眼睛看着我，也不动。我站起身，准备再次进攻，多次下来，未果。

　　我一脸挫败的走出来，无力地叹道”我是没办法了，只可惜了一顿晚餐。“他打量着我，一副清纯玉女的模样，怎么对一只兔子穷追不舍。随后淡淡问道“你真的想抓？”我看了看他，想起他臂上的伤，眼眉处弯月似的伤口，坚定的点了点头。他见后，起步朝林中走去，不一会儿，就带了只兔子出来。

　　我对着已经死了的兔子发愁，只知道它对方凌的伤有益，却不知道怎样处理。他下定了决心，便用盐水泡了一会儿兔子，开始拔毛儿，我只觉得恶心，可是也没办法，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可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不过，他没有人命重要。我煮了一大锅的水，然后将切好的兔肉扔进了锅里，盖上锅盖，回屋去了。

　　方凌因为受伤的缘故，真气聚集在丹田运不上来。睁开眼，已是夜幕低垂。我算了算时辰，方凌该换药了，便收拾了一下，去了他那儿。

　　他正有一手儿没一手儿的向左眼眉处的弯月似的伤口上点着凉水。

　　“你在干嘛？”我诧异的问道，止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方凌被我抓住，有那每几秒的愣神儿，但随后有淡淡道“止血。”

　　我听完后，竟是笑了起来，第一次听到有用这种方法止血的人，古人，都这样吗？

　　“别动，我帮你上药，否则可能会感染的。”我道。

　　我抬起手来，他阻挡了几下，突然一个错位，他抓住了我的手。他慌忙收了回去，忙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我依旧不动声色的上着药，一点反应都没有，本来也是，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握住手，还不至于有什么异样。他因为尴尬底下了头，刚刚那一瞬的感觉，令他略有尴尬。只得别开眼去，不再阻拦。我在手上倒了些细碎的粉末，轻轻涂在了伤口处，但还是不是有血渗出。我从怀中掏出丝帕，轻轻擦拭着。“疼吗？”我轻声问道，不时从口中吹出几口风，以缓解他的头痛。他好像还在愣着神儿，没听见我说的话，我见他不回话，便又开始不满起来，他小小年纪，干嘛每天一副冰山的样子。便在手中轻轻加重了力道，刺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略有不满的抬起头，对上我同样不满的眸子。

　　我见他吃痛，便淡淡笑了起来，一脸无害道“不怪我，谁叫你不理我的。”随后又道“用冷水止血的方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冷水有好多细菌，会感染发炎的，下次如果一定要这样，就用烧开的开水来洗，知道吗？”

　　我看着他略有探究的表情，便马上就意识到了我说错了什么，和一个古人说什么细菌，感染，发炎，真是....唉。“你不需要明白，只知道我为你好就对了。”我轻道。
　　他依旧面无表情，像木偶一样被我摆弄着，眉目上冰冰凉凉柔软的感觉，就像此刻他的心一样，真希望，时间凝结在这一刻。

　　“脱衣服，你肩上的伤也得上药。”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不用。”他冷冷的回复了两个字。

　　“不行，说了会发炎的，这么热的天。”我觉得无奈。

　　我抬眼看着他那怪异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喂，你别....”

　　“你的汤。”他打断了我的话。我有些懊恼了，我居然把这件事儿忘了，这可是我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成果啊。

　　“既然你不用我帮，就自己上吧。”我将丝帕放入他手中，跑了出去。

　　他的手暗暗收紧，紧紧握着丝帕。暗暗地几株青竹，这是条暗花丝帕，需要对着光，才能看见，上面站着一些血迹。右下角绣着一个”卿“字。他抿了抿嘴，将丝帕放入怀中。不久又掏出，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宁静，又重新小心翼翼的放回了胸口的位置。

　　小院儿中，一个人劈着柴，毕竟是古代，这样重的活儿，都要小孩子来做。生产方式有些落后，照现代化至少还要一千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或者说，林思冉已经不存在了，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方凌侧眼看着我，我似有哀怨的表情让他觉得好笑，径直走上去，夺过我手中的斧子，在我的惊愕下开始工作。我从诧异中回过神儿来，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你真可爱。”

　　他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定了定心神，可是依旧掩不住一丝面赤。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边道“你也会脸红？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木头人，没有喜怒哀乐的呢。”他始终臭着脸，没再理我，只是低头工作着。

　　“方凌，方凌......”我一大早起来，便到处叫着他的名字。当看到石凳上的纸条时，顿时明白，他是回家了，只是，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呢，好歹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难道是他对我还不信任？我淡淡叹了口气，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不是只在现代才有的。

　　当我看到东方凌寒的字时，我笑了“辞谢”仅仅两个字，还真是像他的风格。这个每天像冰山一样，从不和我主动说话，一个星期说的字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的方凌，真的是我在这个时空中的第一个朋友，他只十几岁的年龄，却会带给我无比的踏实感，和快乐，这些日子，真的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纸张下面，居然是一串银色的铜铃，我拿起，轻轻摇晃着，声音清脆儿空灵，我小心的将铜铃放入袖中。